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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怕,閉眼。”他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語氣卻放得極緩、極溫和。 顏喬喬依言閉上了雙眼。 牽引力道從手腕傳來,恍惚間,她仿佛回到了從前。 牽著她的人,是小將軍。 他的姿態(tài)那么沉穩(wěn),跟著他踏出的每一步,都令人信任心安。 顏喬喬心尖震顫,緊閉雙目,淚如雨下。 第37章 今夜留下 這一刻,顏喬喬的腦海中交織著三幅截然不同的畫面。 她以為的尋常破廟、尋常人販與獲救孩童;琉璃塔所見的邪詭血煞;前世被韓崢折斷手腕的一幕一幕。 無論是哪一幅畫面,此刻都已離她遠去——有一只溫暖的干燥的手,正牽著她走出所有不幸,將她帶到安全光明的地方。 她并不悲傷,卻難以抑制地淚若雨下。 她的身體顫抖得厲害,她不敢睜眼,在一片黑暗中汲取他給她的力量。 走出很遠很遠。 他終于停了下來。 “小、小將軍……”她垂著頭,哽咽道,“我錯了。京陵的百姓,點得起燈。” 他輕輕地笑了笑。 顏喬喬從未聽過這么好聽的笑聲。 這個笑聲極好聽的小將軍,說話的聲音更是清潤撩人,他問:“知道自己從前瞎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顏喬喬感覺他似乎一語雙關。 “知道了。”她悶悶道。 他沒再說話,只繼續(xù)靜靜往前走,遇到上下臺階時,他會停下腳步,溫聲提醒她一句。 顏喬喬漸漸便忘了,自己為什么一直不睜眼。 越往前走,她越是覺得心中安寧靜謐。這一片溫馨令她貪戀不已,她不禁有所奢求,想要就這么一直走下去、走下去,走到地老天荒。 她感覺胸腔中異常飽滿,滿得像是盛滿了暖融融的液體,不知該往哪里放。 * 山道和風細雨,另一邊的景象便有些凄風苦雨。 傅監(jiān)院走進屋中時,看見韓崢唇色煞白,面無一絲血色。 他雙眼直勾勾地看著門口,視線穿過傅監(jiān)院的身體,神魂仿佛已經飛了出去,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軀殼。 “監(jiān)院,”他怔怔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大公子與她不可能,對嗎?” 傅監(jiān)院冷笑一聲:“你管天管地之前,先管管你自己!” “我?”韓崢恍惚回神。 順著傅監(jiān)院的視線一看,便見那三根指甲開裂的手指嵌到了竹榻的床縫里面,乍一看,仿佛在受什么簽刑,鮮血已淋漓不休。 韓崢:“……” 他縮了縮手指,執(zhí)拗抬頭,再問:“大公子與她絕不可能,對嗎?” 傅監(jiān)院抿住唇角,慎重地點了點頭。 “莫要cao心那些有的沒的,大公子他,自有分寸!” 監(jiān)院大人一錘定音。 韓崢扯唇笑了笑:“是啊。關我屁事,我就一廢人!如今尚能一用的,便只有這些年讀的書——我若全門拿優(yōu),監(jiān)院能否通融通融,容我留在院中做個夫子,以免出門橫尸。” 說起這個,傅監(jiān)院不禁有些許赧然:“楊川(對韓崢下手的兇手)素日穩(wěn)妥,萬萬沒想到竟能被財帛收買,險些釀成大禍。此事,我昆山院也有不可推脫的責任,我會與院長說一說,盡可能許你些方便。” “那便提前謝過監(jiān)院了。” “唉。” 昔日自信爽朗的青年,如今徒留嘆息遺憾。 * 夜色極深。 nongnong的、沉沉的,像一張深黑的大絲絨,罩在身上,落在腳下。 走了很遠、很遠。 顏喬喬感覺到小將軍的掌心隱隱開始發(fā)熱,他的呼吸也略微沉重了些,時不時便能聽見。 有風從前面吹過來時,她能聞到他身上的氣息。 清冽之余,染上了男子特有的溫度。 他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她知道的。也許,上蒼也覺得他太過完美,總得收走些什么。 她很想問一句,殿下是不是累了。 可是私心里卻又有些不舍得小將軍。 心臟飽漲得厲害,盛滿了甜甜酸酸。這只手腕曾遭遇過一次次辣手摧毀,她曾以為這樣的傷害永遠不可能被治愈。此刻,她卻安安心心地,將它交到一個人的掌心。 她不禁怔怔地想,韓崢第一次折斷它,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 那個時候,因為大西州冷眼坐視神嘯入侵,遲遲不愿發(fā)兵,顏喬喬與韓崢爆發(fā)了激烈的爭吵。 韓崢借口說他只是世子,出不出兵的事情他作不了主。然而沒過多少時日,鎮(zhèn)西王便將王位傳給了他,自己做甩手掌柜去了。 韓崢自此成了鎮(zhèn)西王——有心爭權奪利,無意保家衛(wèi)國。 顏喬喬看透了他,更是怒極。她想要離開鎮(zhèn)西王府,去找父兄。 韓崢便將她禁足在后院,不許踏出一步。被囚禁之后,兩個人的關系更是降到了冰點,韓崢每次踏足她的院子,她總是把一切能砸碎的東西通通扔到他的身上。 再后來,京陵那座空城,破了。 顏喬喬心中繃了許久的弦,也斷了。 韓崢終于發(fā)兵。他長袖善舞,聯(lián)合幾家力量,共同收復京陵,奪回失地,將神嘯趕回老家。一切順利得仿佛有天神附體、氣運加身。 青年王者更加意氣風發(fā),凱旋那日,他連染血的鎧甲都未脫,便直直到院中找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