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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她來說,司空白很單純就是一個在考試前夕令人瑟瑟發(fā)抖的傳說人物。 當然,像殿下這種十三門全優(yōu)的學(xué)生,必定不會害怕參見泰山北斗,他們的談話定是字字珠璣,說不定還要被記錄在案,出現(xiàn)在來年考卷上。 殿下可真是個神仙。 這樣想著,更覺得腳下的白玉臺便是月宮瓊樓。 她舉目四望,心下感慨萬分——她的院子能夠成為明月下最醒目的一道風(fēng)景,實在是非常榮幸。 看著那蓬紅紅火火的赤云,顏喬喬忽然想到了什么。 表情一點一滴凝固。 又一幕回憶涌上心頭。 她那滿樹赤霞株,曾經(jīng)被韓崢斬掉了花枝。 大約,便是花燈夜之后不久。 韓崢在琉璃塔中看到她與殿下的過往之后,并未聲張。 他為何只字不提,顏喬喬大抵也能猜測得到。琉璃塔傾崩,生死之危讓他一時顧不上小情小愛;等到他冷靜下來之后,知道質(zhì)問毫無意義,干脆便將疑竇埋進心底。 如今回望,便能想起那一日后他時常有意無意試探她,并且還做了些她當時怎么也想不明白的舉動。 譬如…… 他說過很多莫名其妙的話,像是“花種得這么好,是特意給誰看嗎?”又或者是“我告訴旁人你與我在一起,是不是惹你生氣了?抱歉,我只是太過開心,一時難以自禁。” 顏喬喬當時不懂他話里有話,根本就沒在意。 她在庭院種花,自然是種給自己看,不然呢?難不成還能是種給蔣七八她們看——平日進出她院子的也就只有那三個。 至于韓崢把他們在一起的事情告訴旁人,她更是沒有生氣的道理,畢竟她已經(jīng)決定要同他成婚,遲些早些讓人知道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再譬如…… 他拆了她的赤霞株。 韓崢特意讓人帶來許多他們西州特有的六角銅風(fēng)鈴,硬要掛滿她庭院枝頭。 顏喬喬并不情愿,這棵赤霞株是她入學(xué)昆山院的時候親手栽下的,一年一年看著它長得這么大、這么茂盛。她喜歡紅云般的花株,每次看著它們,她都會覺得自己的院子生氣蓬勃。 她覺得把風(fēng)鈴掛上去不會好看,于是讓他把銅風(fēng)鈴掛在廊下。 韓崢懨懨地露出委屈的神情,高大的背影微微低垂,就像被主人傷到心的大狼狗,他聲氣低沉地說,好,掛廊下就是了。 那時顏喬喬對什么事都提不起興致,見他不高興,又想到他剛在琉璃塔九死一生,便沒精神再多事,于是叫住他,告訴他可以把風(fēng)鈴掛在樹上。 她以為只是掛在樹上而已,誰知等她下學(xué)回來,竟看到他把花枝斬了滿地。 遍地零落成泥。 她驚詫,愕然,她想質(zhì)問他,又不知從何說起。 韓崢見她回來,得意洋洋地上前撫了撫她的腦袋。他滿身是汗,笑容燦爛。 他親手把滿地花枝收拾干凈,然后一枚一枚掛上銅風(fēng)鈴。 整整一夜,他都在那棵光禿禿的赤霞株那里爬上爬下。次日她看著他布滿血絲的疲憊眼睛,再看看滿樹搖晃的銅風(fēng)鈴,許久許久,心中不知該作何感想。 她知道大西州的銅風(fēng)鈴是祈福的意思。 他滿腔赤誠為她祈福,她若不領(lǐng)情、責(zé)備他,那便委實是有些好歹不分了。 他攬著她的肩,一次又一次問她是不是不喜歡,是不是不高興。他的聲音很大,興致十分高昂,不住地在她耳邊說,讓她不要郁郁寡歡,要快樂,要開心,要像他一樣對生活滿懷憧憬。 她其實只是心疼那些被碾落泥塵的花株,它們陪了她太久太久。 后來韓崢時常爬到樹上去,慢悠悠擺弄那些風(fēng)鈴,一擺弄便是大半晌。高高大大一個人,坐在禿枝上搖搖晃晃,朗笑聲傳到四面八方。 那時候,總有人擠眉弄眼地笑話她,說她與韓師兄好得蜜里調(diào)油。 思緒至此,顏喬喬腦海中“轟隆”一下,響徹驚雷。 從前不明白,如今已十分清楚。 韓崢這么做,是在向身處清涼臺的殿下示威,也是在宣示主權(quán),不斷地提醒她,她已經(jīng)完完全全屬于他。 這…… 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啊!她與殿下,前世根本沒有任何交集。 顏喬喬心頭涌起一陣nongnong的厭惡。 從前,她便不喜歡那滿樹風(fēng)鈴,密密麻麻,夜里還吵得她睡不安穩(wěn)。如今知道那是韓崢的小人之心,更是渾身難受。 她輕輕抱住了自己的胳膊,身軀難以抑制地顫抖。 韓崢那人,便是那樣!他總是以最大的惡意揣測旁人,心地陰暗得很。 前世她對殿下即便有過少年時的朦朧情愫,也絕無放任之心。她從未想過與殿下會有些什么,一瞬間也沒有想過。 而前世這個時候,殿下的身體每況愈下,連琴也不曾彈過了。殿下偶爾登上這座樓臺時,看到的不是眼前的艷麗風(fēng)光,而是那光禿禿、密匝匝的銅風(fēng)鈴,便如病弱殘軀……不知該多敗興。 這般想著,忽然悲從中來,眼淚潺潺而下。 公良瑾只是轉(zhuǎn)個身的功夫,發(fā)現(xiàn)顏喬喬又哭成了一張小花臉。 公良瑾:“……” “殿下……”她喃喃輕喚出聲,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來得莫名,趕緊背過身,用手背胡亂地抹掉眼淚,“抱歉,我又失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