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頁
不料韓崢忽然回頭。 視線相對,他的瞳仁微微放大,唇角難以抑制地綻開笑容,用口型對她說:“我很強,你放一百個心。” 顏喬喬:“……” 罷了。 * 韓崢與顏喬喬一前一后登上塔頂。 只見塔壁中的赤色流光已漫過頭頂,正順著七面精致玲瓏的塔體涌向塔頂最上方的琉璃寶珠,那寶珠中,白色光華起伏波動,層層疊疊,就像浮游生物一般。 珠光正下方,立著一名年紀三十出頭的清俊男子。他著一襲青衫,桃花眼、微笑唇,面含盈盈笑意,口吐邪詭惡咒。 正是顧京。 紅光與白光在顧京身上變幻交織,映著他那副天然的笑顏,看上去半佛半魔。 “顧京!”韓崢一面大步掠上,一面沉聲冷喝,“你的陰謀已然敗露,不想即刻就死,那便束手就擒!” 嗓音低沉,嗡嗡回蕩在狹窄的塔頂,引動琉璃壁,攪出清越之音。 顧京微笑著望過來,口中依舊持續在念咒,姿態堪稱優雅。 韓崢濃眉緊皺,右手并起劍指,指尖蕩出半尺寒芒,足尖一蹬,身形直直掠上。 肘一曲,實質般的劍之道意架住顧京頸項,將他的身體摁上塔壁。 “閉嘴!”韓崢低喝。 顧京停止誦咒,啞聲道:“抱歉,沒想到今日有客會來,禮數不周,還望見諒。” 顏喬喬發現,自咒文停止之后,赤光向上漫涌之勢略緩了一些,在距離塔頂寶珠一尺處緩緩涌動。 “別玩花樣。”韓崢冷聲道,“說,究竟做了多少傷天害理之事!” 顧京無奈地笑嘆,抬起雙手,示意自己無害:“小兄弟這般兇惡,是因為看到壁畫么?那是鄙人作的畫。” “那又如何。”韓崢將劍意逼得更緊,顧京頸間滲出一線血痕。 顧京笑了笑:“因作畫而論罪,小兄弟不覺得很可笑么。照這么說,畫個山崩海嘯地裂,豈非十惡不赦之罪?” 他的嗓音異常嘶啞,語氣卻溫吞和善,配上那副老好人般的清俊笑顏,倒是別有一種奇特的魅力。 韓崢沒被他唬住,呵地一笑:“僅有物證自然不夠,遺憾的是你時運不濟,正好撞上了能要你命之人!” 他看向顏喬喬,利落地偏了偏頭,示意她說話。 顏喬喬知道,他這是故意給她一個表現的機會——此刻該輪到俠女正氣凜然地揭穿惡人真面目。 只見韓崢眉眼之間神采飛揚,既有少年意氣,又有青年的沉著篤定。 英雄兒女,行俠仗義,像極了一段佳話。 顏喬喬心中輕嘆,抬頭向塔頂。此刻,赤芒距離那枚奇異的白塔珠尚有半尺,塔珠中的白色浮芒攢動得更加厲害,不斷地撞擊珠壁,仿佛想要與赤色光焰匯合。 韓崢見她在愣神,心下不禁好氣又好笑,朗聲道:“顏師妹!告訴他你救人之事,讓他死個明白!” 顧京循聲望向顏喬喬。 青衫下,瘦削的身軀忽然輕輕一震。旋即,他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傾身向前,竟是全然忘記自己脖頸上還架著寒銳的劍意。 “滋。”頸間再度割出一道小小的血口。 顧京被重新逼回塔壁上,緊盯住顏喬喬,啞聲道:“是你?!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妻!我認得你這雙眼睛,我認得你!” 既然已被認出,顏喬喬自然也無意隱瞞。 “是我。”她坦然摘下面具,“當初是我報了官,也是我跟到城隍廟,襲擊了那個害人的惡婦——她當真是你妻子?你將她畫年輕了二十歲,是在自欺欺人嗎?” 顧京:“……” 韓崢:“……” 氣氛凝滯了一瞬。 “休辱我妻!”顧京嘶啞低喝:“你小小年紀,心思如何竟那般歹毒!你可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 顏喬喬:“?”就她做的那事,誰見了不夸一句孤膽小英雄。 “造孽?”她遲疑道,“……我沒能及時察覺她是西梁邪人,沒捅她一劍,讓她有機會多害了幾個人?” 看顧京的模樣,仿佛一口氣快要提不上來。 “珠娘出淤泥而不染,一心向善。”顧京呼吸急促,火燒火燎道,“你可知道她為了擺脫邪道承受了多少磨難?你可知道生生忍受七輪換血之術有多么痛苦?她已捱過六輪,那是最后一輪,已是最后一輪了啊……若是沒有被你破壞,換血成功后她便能夠脫離邪道,便能堂堂正正站在我身邊!是你毀了我和珠娘一生!” 他說著便想往前撲。 韓崢捏住他的肩,將他往地上狠狠一摜,“錚”地用劍意指住他的眉心。 “喪盡天良,你還有理了!”韓崢斥道。 真是可笑至極!西梁邪人想要“改邪歸正”,靠的便是殘害大夏的無辜孩童,用他們干凈的鮮血來洗凈邪人一身糟污?!七輪換血,每次殺死七名孩童,這么多年已造就了多少殺孽!行這等喪心病狂之事,竟還有臉這般振振有辭? 即便韓崢自問不是什么正氣俠義之士,這一刻也不禁怒火熾盛,殺心頓起。 “你們知道什么?”顧京睜大了眼睛:“你們根本什么也不知道!珠娘是世間最單純最善良的女子,她不忍殺戮,不忍看到別人受苦,別人因她而死,她的心中比死更加難過千百倍!每逢災年,她必定讓我施粥放糧,贈衣送襖,你知道她救活過多少人?知道多少人叫她菩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