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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 云棲道:“是不是又哭了?” 她一開口,楚鈺眼睛里的淚光便不自主的打轉(zhuǎn),哽咽道:“沒哭,母后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鈺兒不哭的。” 說完,楚鈺又道:“母后將沈忠喚到長春宮來,是不是要降他的罪?” 云棲拉著他的手,寬慰道:“鈺兒長大了。沈忠,已被哀家削去官職,新的戶部尚書,鈺兒心中可有人選?” 楚鈺道:“戶部尚書,還是以后讓母后幫朕選吧。” 以后嗎? 云棲的眸子暗了下去。 她的身體情況,自己心中有數(shù),正如那些大臣所猜測的,怕是撐不過這幾天了。 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阿鈺,以及其他四個孩子。 他們還小,在這深宮中,難以自保。 她正欲開口,喉間一癢,捂著帕子咳了好幾聲。 耿嬤嬤見狀,連忙上前伺候。其他宮人頓時手忙腳亂起來。 楚鈺也慌了:“來人,快宣太醫(yī)。” 云棲叫住那些宮人:“哀家無礙,你們都先退下吧,哀家想和鈺兒說幾句體幾話。” 宮人依令退下,耿嬤嬤守在床邊,等她面色稍緩,柔聲道:“主子喝點粥吧,奴剛讓御膳房的人做好。” 云棲搖了搖頭,她這幾日毫無胃口,一聽到膳食腹中就犯嘔。 耿嬤嬤眼圈也紅了:“主子已經(jīng)三天沒有好好用膳了,這怎么行……” “母后,兒臣喂你。” 云棲摸了摸楚鈺的頭:“母后不餓,倒是那沈家,鈺兒,明日朝堂之上,下懿旨治沈忠的罪,沈氏一脈,一個不用。” “一個不用?”楚鈺微微驚訝,“沈家,不是沈介的母族嗎?” 沈介…… 云棲心中一顫,腦海里映出一個模糊的身影。 她許多年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了。 半響后,云棲收回思緒,道:“江山為重,沈氏不忠,于國不利。” 他在的時候,一直不被沈家重視,如今斯人已去,她對沈家的最后一份情面,只有沈介之母,沈老夫人了。 而如今沈老夫人早已皈依佛門,有了好的去處,沈家一事,牽連不到她的頭上。 楚鈺抽了抽鼻子,心里一陣酸楚。 “母后的身子要緊,朝堂之事,鈺兒會自己看著辦的,母后就不要cao心了。” 他不喜歡沈忠,更不喜歡母后提起前朝的事情。 母后替他鏟除這些居心叵測的大臣,就像在處理后事一般。 他雖一直不愿意承認,可也知道,每個人都會離開的,阿娘如此,母后也是。 可阿娘已經(jīng)離去了,他不能再失去母后了。 可是母后的病會好起來的。 云棲摸了摸他的臉,輕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當(dāng)年阿姐貴為一朝之后,卻不得先帝寵信,云家備受忌憚,遭人陷害,父親被彈劾,阿姐被打入冷宮,若不是阿姐的身子爭氣,第一胎是龍鳳胎,第二胎又生下三個孩子,先帝下令廢除后位的時候,大臣們極力反對,云家已不復(fù)存在。 阿鈺還小,她又病重,那些人已經(jīng)在蠢蠢欲動了。 她不怕死,只是怕自己走后,阿鈺應(yīng)付不了這朝局。 粥還是端上來了,楚鈺接過,舀了一勺道:“母后,您吃一點兒。” 云棲一聞到味道,就偏頭干嘔起來,楚鈺連忙讓宮人撤了粥食。 太醫(yī)也來了,楚鈺退到一旁。 太監(jiān)總管趙瑾走進來,在他身邊輕聲回稟:“皇上,王爺和幾位公主還在外面候著。” 楚鈺聞言,眉眼一動:“沈介可還在?” “還在候著。” 楚鈺看了看云棲,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道: “讓他進來吧。皇弟皇妹,就讓他們先候著。” 沈介很快就被帶進來,拱手行禮后,便安靜候在楚鈺身旁,目光落在地面上,不曾挪過一瞬。 楚鈺滿意的點了點頭。 太醫(yī)又開了幾服藥,云棲湯藥剛進口便全部吐出來,太醫(yī)面露難色,楚鈺讓他先退下了。 他讓沈介端著湯藥,走上前,溫聲道:“母后,陳太醫(yī)說了,這藥能讓您的身子好轉(zhuǎn),您喝幾口吧。” 云棲搖搖頭。 她出生沒多久,便中了毒,從小身子羸弱,在藥罐里長大,對湯藥最是抵觸。 她怕疼。 忍了幾個月的痛楚,如今已不愿再撐著這煎熬了。 與其遭受此番折磨,不如體面的離開。 楚鈺給沈介使了個眼色,沈介緩緩上前,跪在地上,道:“微臣伺候太后用藥。” 他抬頭的一剎那,耿嬤嬤愣了愣。 聲音低沉清越,云棲偏頭看了眼,也愣住:“你……” 楚鈺道:“母后,這是先丞相之子,沈介,如今在翰林院做侍讀。” 沈介…… 云棲心中微顫。 她恍惚想起,那一日她規(guī)勸他離京的時候,他苦笑道:“臣年少時候犯了錯,那姑娘一聲不吭的離去,這兩日才得知那孩子的消息。若將來臣走了,就讓他進京替臣侍奉太后。” 果真有一子嗎? 短暫的詫異之后,心中盡是苦澀。 他果然還是履行了當(dāng)初的承諾。 他這一生,從未失約。 倒是她,一負再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