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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人格 第46節(jié)

    池青回去之后又洗了一遍澡,重新?lián)Q了一身衣服。

    收拾完,他摸黑上床,闔上眼。

    墻壁上時鐘從“9”開始順時針往上轉(zhuǎn),分針每轉(zhuǎn)過一輪就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咔嗒”聲。

    池青在床上躺了約摸四五個小時,在時鐘指向“2”的時候像是掐著點一樣忽然睜開眼,深不見底的瞳孔和漆黑的夜色融在一起。

    窗外夜色更加昏沉,小區(qū)里只剩三兩只野貓還在樓下徘徊,聲音又尖又細(xì),凄厲的叫聲時不時劃開夜空,然后又悄無聲息地隱去。

    他掀開被子赤著腳下床,沒開燈,摸黑從臥室走到客廳里坐著——如果此刻有人忽然進(jìn)他家,可能會被這幅詭異的景象嚇到,畢竟很少會有人半夜三更不睡覺,在沙發(fā)上“夢游”。

    詭異畫面主人公手里還掂著電視遙控器,將遙控器掂著玩兒。

    在這種靜謐的深夜里,人的思維往往比白日的時候更加活躍。

    池青曲著腿、彎下脖頸,將下巴抵在膝蓋上,靜靜地想:之前他聽到的聲音時間一般出沒在凌晨三點至四點之間,沒有特定規(guī)律,周末出現(xiàn)的概率較高,可能和‘他’工作休息的時間有關(guān)聯(lián)。

    時至今日,距離案發(fā)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月。

    薛梅是兩個月前死的。而兩個月前,楊真真剛好千里迢迢拖著行李箱來到華南市,站在人流密集的火車站,等男朋友來接她。

    雖然任琴搬進(jìn)來還不到半個月,但是她來到華南市之后一定花了點時間找房子。

    池青以“一個月”為節(jié)點,將三名受害人串聯(lián)起來后想,兇手有沒有可能每隔一個月找一個新人,找到新人就把上一任處理掉?

    ……

    他想到這里,掃了一眼墻上的日歷,

    因為沒開燈,日歷上那個“28”看得并不清晰,但是很顯然從案發(fā)那天開始算的話離薛梅死亡……也快滿一個月了。

    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兇手今天晚上會不會來?

    這個問題的答案除了兇手本人,恐怕沒有人能夠回答。

    池青最后低下頭去看腳下的地板——任琴家就在樓下,僅僅一墻之隔。

    她此時此刻或許正躺在臥室里一無所知地熟睡著,一個小時候,她的臥室門或許會像寸頭通過墻上的偷窺孔看到的那樣被人悄悄推開,然后進(jìn)來的男人會站在床邊靜靜地看她。

    池青想到這里,在時針指向“3”的前十分鐘,拿起掛在沙發(fā)扶手上的那件帶兜帽的黑色外套,起了身。

    任琴睡前胡思亂想一通,晚上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噩夢,她夢到有人拿著鑰匙試圖開她家門,鑰匙插進(jìn)鎖孔的聲音在深夜顯得格外清晰。

    她嚇得頭發(fā)絲都差點炸起來,猛地?fù)渖锨叭ィ恢皇炙浪腊粗T把手,防止外面的人轉(zhuǎn)動鑰匙將門打開。

    門里門外兩股力道相斥,門外的人轉(zhuǎn)動鑰匙發(fā)現(xiàn)受到阻力,略微停頓了下。

    任琴的呼吸跟著這半秒的停頓一起停滯。

    然后下一秒!門外的人開始瘋狂轉(zhuǎn)動鑰匙!

    任琴沒有其他辦法,只得將整個身體往門板上壓,但是兩人的力量相差實在懸殊,門鎖轉(zhuǎn)動的動作越來越快、聲音也越來越響……任琴絕望地在心底尖叫,就在門被人強行打開的前一刻,她渾身戰(zhàn)栗著從噩夢中驚醒了。

    擺在床頭的鬧鐘顯示此刻是深夜3:00整。

    任琴后背出了一層虛汗,一時間難以再度入睡,于是她起身開了燈,披上衣服打算去廚房接杯水喝。

    她捧著陶瓷水杯,驚魂未定地喝下好幾口水才勉強從剛才的噩夢里緩過來。

    在客廳睡著的橘貓聽見動靜也睜開眼,輕手輕腳走到任琴腳邊,歪頭看她:“喵~”

    “糕糕,”任琴叫它一聲,看到它之后覺得安心不少,“對不起啊,把你吵醒了。”

    “喵嗚~”橘貓蹭蹭她的睡衣褲腳。

    任琴喝完一杯水,正要回房間繼續(xù)睡覺,但挪步之前鬼使神差地往門口看了一眼——深棕色電子門安安靜靜立在那里,銀色門把手光潔如新。

    這扇本來應(yīng)該讓人感到安全的電子門,此刻卻沒有讓任琴感到放心。

    剛才的噩夢做得實在太真實,她捧著水杯一步一步走到門邊,不知道怎么想的,她心跳加快、悄悄湊近門上的貓眼。

    她透過門鏡往外看,其實并不覺得真的會看到什么,但是在湊近的一瞬間,她視線意外捕捉到一縷壓在兜帽下的黑色的頭發(fā)。

    任琴感覺渾身血液一下從頭涼到了腳,她瞳孔忽的瞪大。

    深夜三點多。真的有一個男人。在她家門口站著。

    一門之隔外的男人身型清瘦,他穿著一件黑色外套、戴著帽子,寬松兜帽遮住大半張臉,透過門鏡她只能看到男人額前過長的碎發(fā),第一眼很難辨認(rèn)出他到底是誰。

    任琴只看了一眼,在對方微微把頭抬起來之后,她猛地移開眼不敢再看,害怕和門外的人眼神對視上,怕被發(fā)現(xiàn)她正在門里看他。

    但她移開眼的那個瞬間,正好瞥見了男人的臉——瞳孔深不見底,下巴削瘦,整個人膚色呈現(xiàn)出病態(tài)的白,嘴唇卻很紅。

    她捂住嘴,驚恐的情緒到達(dá)頂峰。

    這是樓上那位池先生。

    池青在門外站了大概十幾分鐘,起先他靠著安全通道那扇門,后來又因為實在無聊,在走廊里來回徘徊。

    他在心里琢磨著:等到凌晨四點,如果兇手還是沒有出現(xiàn),那他今天晚上估計是不會來了。

    池青等得沒耐心,心說他總不可能每天晚上不睡覺上來守著,要是能裝個監(jiān)控就方便很多……于是他站在門口仰起頭,仔仔細(xì)細(xì)盤算裝監(jiān)控的話哪個位置最佳。

    他打量幾眼又想:算了,往別人家門口裝監(jiān)控犯法。

    還是明天想辦法提醒一下任琴讓她自己裝。

    門內(nèi)。

    任琴壓下心里的恐懼,片刻后鼓起勇氣又往門外看了一眼。

    “我之前跟你說過的,住樓上那位看起來有點奇怪的人,你還記得嗎,”幾分鐘后,任琴躲進(jìn)廁所,聲音發(fā)抖著說,“他、他現(xiàn)在就在我家門口。”

    接電話的正是之前計劃和任琴合租的女生,她接起電話時聲音還迷迷糊糊的,隔幾秒反應(yīng)過來,瞌睡一下全沒了:“——你說什么?”

    “他,”任琴越說手越抖,想到自己往門鏡里看第二眼看到的景象,“他還在我家外面走來走去。”

    “……現(xiàn)在嗎?這個點?!你樓上的人是個變態(tài)?”

    “我不知道……對了,他今天吃完飯走的時候跟我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什么話?”

    任琴語無倫次地說:“他說如果他、他是兇手的話,他會選擇我作為下一個目標(biāo)。”

    “……”

    電話那頭的閨蜜打算收回剛才那句疑問句里的問號,將話改為陳述句。

    這就是變態(tài)吧。

    任琴在腦海里檢索樓上住戶為數(shù)不多的個人信息,又說:“而且他之前就住在案發(fā)地那邊,他就是從那兩個案發(fā)小區(qū)附近搬過來的。”

    “?!!”

    各項信息驚人的吻合。

    “我cao,”對面女聲也慌了,“我們冷靜下來想想對策,別慌,首先你肯定不能暴露,千萬別讓他發(fā)現(xiàn)你已經(jīng)看到他了,把這種變態(tài)逼急了指不定會做出什么事兒來。你就先當(dāng)什么事也沒發(fā)生,而且他住在樓上,半夜在你家門口徘徊這種事兒警察也沒法管,在他沒有做什么實質(zhì)性的事情之前和他撕破臉百害而無一利,只會讓我們處于劣勢。”

    任琴慢慢地冷靜下來,她哆哆嗦嗦地說:“你說得對……我不能讓他發(fā)現(xiàn),我得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

    任琴一晚上沒睡著。

    她第二天出門時精神狀態(tài)更差,眼底一片烏青,她背著帆布包出門上班。

    她上班的時候心不在焉,這幾天天氣也不太好,雨前昏沉悶的空氣壓在人身上,九點剛過,果然下起了雨。

    路上行人緊緊裹著外套來去匆匆。

    “你怎么回事,客人點的單幾次都搞錯了。”店里有員工不滿道,“到時候投訴上去,我們店會被扣工資的,你能不能認(rèn)真點?”

    任琴連忙道:“對不起啊,我昨天晚上……”

    她說到一半,沒有說下去,成年人的世界有時候只看結(jié)果,不聽“借口”,說了也沒用,于是她最后又道一聲歉:“對不起,我肯定不會再搞錯了。”

    任琴疲憊地熬到中午午休,她打包午休前最后一單時,警覺地察覺到什么,抬眼往門外看去——街上車流不息,細(xì)雨蒙蒙,各色行人在車流間隙穿插而過,任琴還是一眼就看到街對面那抹撐著傘的黑色身影。

    即使隔著一條街,她還是能清楚看到男人搭在傘柄上的那只黑色手套。

    那抹身影站在雨中,似乎正遠(yuǎn)遠(yuǎn)地透過細(xì)雨和長街看著她:“……”

    中途有車緩緩從街上駛過,路況有些擁堵,剛好擋住兩人望向?qū)Ψ降囊暰€。

    等那輛車開過去,街對面原先站著人的地方已經(jīng)恢復(fù)空蕩,什么人影都沒有,仿佛她剛才看的那一眼只是一場錯覺。

    任琴愣愣地看著那里,低下頭發(fā)現(xiàn)手里那根紅色絲帶打錯了結(jié),于是又手忙腳亂地把打錯的結(jié)解開。

    ……她感覺自己快崩潰了。

    對此一無所知的池青撐著傘穿過馬路。

    他今天走回和解臨避開所有監(jiān)控后鎖定的那條路,試圖找尋到這條商業(yè)街和薛梅、楊真真、任琴三個人之間的聯(lián)系。

    剛才經(jīng)過任琴工作的店附近,他就停下來多看了一眼,最后決定還是不在她上班的時候打擾她,監(jiān)控的事情晚上再說。

    正想著,池青口袋里手機(jī)震動不停,他接起電話:“喂?”

    解臨:“你不在家?”

    “在外面,”池青說,“有事嗎。”

    解臨在電話另一頭說:“沒什么,不是因為還在生我氣所以故意不開門就好。”

    池青:“雖然我沒那么無聊,但如果對象是你的話,這種情況也不是不可能發(fā)生。”

    解臨又說:“我道歉。”

    池青“哦”了一聲,然后說:“我不接受。”

    “……”池青聽到電話對面很輕的呼吸聲停了一下,他穿過路口,撐著傘從長街盡頭拐出去,細(xì)雨被風(fēng)吹散,然后他又聽到解臨那把聲音響起,男人無奈地說,“池助理,你不僅難伺候,還很難哄。”

    解臨和池青簡單通過電話之后,又接到一通意外來電。

    手機(jī)屏幕上“任琴”兩個字不斷閃爍。

    “任小姐?”解臨接起電話。

    出乎他意料,任琴的聲音很慌亂:“解先生。”

    “出什么事兒了,”解臨安撫道,“沒關(guān)系,慢點說。”

    任琴也想過解臨和池青看上去明顯是朋友關(guān)系,這個人是否值得信任仍需打上一個問號。

    但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好感是很難捉摸的東西,解臨模樣好、待人又有風(fēng)度,甚至有時候看著他的臉,聽著他的聲音,還很容易讓人單方面跌進(jìn)曖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