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人格 第14節
季鳴銳在分享今天搜查的經歷:“我去便民,那小孩跟我說來買過刀的人就兩個……” 池青動了動手指,將手指從杯壁上挪開,心說:上次沒有讀到,只是巧合嗎? 或許只是那一瞬間恰好他什么都沒想而已。 一個人怎么可能沒有心聲? 池青其實想試一試上次究竟是不是巧合。 但他手指剛微曲起來,離開了一毫米,很快又貼回杯壁上。 很顯然他的潔癖不允許。 …… 碰還是不碰,這實在是一個很艱難的抉擇。 眾目睽睽的,餐桌上那么多雙眼睛,無形中加重了心理負擔。 池青遲遲沒動,解臨的手倒是先動了。 他劃開手機看眼時間,之后手垂在身側,沒再搭上桌。 解臨的手挨著層層疊疊的餐桌桌布,這是一個很隱秘的姿勢,沒有人會留意到餐桌底下的動靜。 池青人生第一次對一個人的好奇逐漸蓋過潔癖帶來的不適感。 于是幾分鐘后,池青勉為其難地、懷著復雜的心情松開手,不動聲色地將手垂下去,將手垂到和解臨差不多的位置,兩人手背幾乎快要貼上。然后池青忍了忍,伸出一根手指去碰解臨的手背。 與其說是“碰”,不如用“戳”這個字眼形容更合適。 池青戳完,等了幾秒,沒有等到那個失真的聲音。 耳邊還是季鳴銳嘰嘰喳喳的說話聲。 “你們倆可真行,唯二有嫌疑的人還是你倆——我從便民出來我人都傻了……” 池青一邊忍住不適,一邊戳。 隔了會兒,他又戳了第二下。 由于只能靠感覺,所以這回指尖向下偏了一點,剛好碰在男人戴著戒指的手指關節上,銀色細圈戒指泛著細密的涼意,池青又往下蹭了蹭,這才碰到那點溫熱。 對潔癖來說,根本不存在一回生二回熟這種事。 池青強忍著想擦手的沖動,又等了一會兒。 但是依舊什么都沒有發生。 季鳴銳還在繼續:“……別說你倆抓對方了,我也想把你倆抓回去交差。” 季鳴銳的說話聲是真實的,混雜著服務員收拾餐盤的餐具碰撞聲,他甚至還能聽見窗外街道上微弱的汽笛聲。 但是除此以外什么都沒有了。 池青腦海中有一瞬空白。 ——他是真的讀不到解臨。 哪怕池青已經很小心地盡量減少觸碰面積,但是戳這么兩下已經是極限。 并且戳完他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才會干這種事。 他試探完,正準備用濕紙巾擦手,抬眼看到了解臨微微側著的臉。 解臨顯然看了他有一會兒了,像放任獵物在身邊肆意亂轉的某種動物一樣,他看著池青一臉不愿意碰他但是又在他手背上亂戳的樣子,等池青收回手才出聲問:“你在干什么?” “……” 池青沉默了一會兒。 “桌布歪了。” 解臨強調:“你碰的是我的手,不是桌布。” 池青:“不小心碰到的。” 解臨很沒誠意地“哦”了一聲,語調往外拖,似乎在說“行吧隨你說,反正碰都已經碰了”。 池青:“……” “不過這刀買的人也真的是少,貨架上剩下的那兩把刀不知道賣到什么時候能賣出去,”季鳴銳結束今天去便民走訪感想,做最后的總結稱述時終于留意到餐桌對面,“——你們倆聊什么呢?” 解臨卻沒有像平時一樣回應他的話,也沒有再繼續和池青扯皮,忽然問:“你說貨架上還剩下幾把刀?” “兩,兩把啊。” 季鳴銳說完,發現池青也忽然看向他。 他隱約覺得哪里不對:“有什么問題嗎?” 兩位買過刀的“嫌疑人”對視一眼。 姓解的嫌疑人問:“你去買刀的時候,貨架上還剩幾把刀?” 池嫌疑人回答:“五把,我買走一把還剩下四把刀。” 解臨:“然后我買了一把,銷售記錄上也只有我跟他兩個,那么刀應該還剩下三把才對。” 當晚十一點多,便民雜貨店里涌入一群人的時候,小男孩已經對有人來問話這種事情習以為常了。 他甚至沒等季鳴銳開口,就十分熟練地說:“警察叔叔,今天沒人買過刀。” 十分鐘前,季鳴銳聽完解臨和池青的話之后,扔下團到一半建,菜剛上齊,拎起外套就往外跑。 “你仔細想想,下雨那天還有誰來過。” 警察封鎖現場之后,兇手沒了工具,所以他來過這里。 那天很晚了,又下著雨,肯定沒多少客流量。 “你認識的人也算,他不一定是來買東西的,你仔細想想,能想起來嗎。” 小男孩停下在作業簿上改改劃劃的手,說:“李叔叔。” “李叔叔?” 小男孩:“他是小康的爸爸。” 小男孩掏出手機,在舊手機里找了半天,最后找出一張合照,照片上顯然是兩家人帶著孩子出去玩時拍的,小男孩指向其中一個穿工裝的男人說:“他就是李叔叔。” 男人身穿灰色工裝,眼球呈褐色,有些渾濁。 季鳴銳盯著照片,記憶一下被拉回王阿婆痛失祖傳木雕的那天:“怎么會是他?” “這位李叔叔全名李廣福,早年來華南市務工,從事水管疏通工作,但干的是文職,主要負責分派人員。家中有兩個兒子,小兒子今年剛出生,還沒滿一歲。”先一步回到派出所的蘇曉蘭第一時間拉出李廣福的個人信息。 工裝男第二次坐近派出所里。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梅開二度:“又有什么事兒啊,是,我那天晚上確實是去過,我下雨天去趟雜貨店也犯法嗎?” 季鳴銳:“你去雜貨店買什么?” “我那天請假沒去上班,家里電器壞了,去雜貨店買螺絲刀。” “只拿了螺絲刀嗎?” “還買了一包煙,到底什么事兒啊我還趕著回家呢。” 螺絲刀和煙。 都和賬目對上了,他確實沒有說謊。 另一邊,由于手中掌握著重要訊息,被強行拖來“協助”調查的解臨和池青兩人一左一右坐著。 解臨再次翻開現場資料:“就一份,要一起看嗎?” 相比這起案子,池青其實更在意這個幾次三番什么都讀不到的神經病,他有意無意地看向解臨的手。 解臨雖然看著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觀察力卻異常敏銳,他視線明明還落在案件資料上,卻抬手在池青眼前晃了下。 解臨把手往池青那送,將削瘦的手湊到他面前。 池青:“干什么?” “手給你,”解臨說,“看你吃飯的時候戳那兩下好像沒戳夠。” “……” 第13章 男孩 池青完全可以確認一件事。 那就是——一個小時前,他確實是瘋了才會在餐桌底下碰解臨的手。 “開玩笑的,”解臨看他那副恨不得現在就離開派出所的表情,把手收了回去,又將另一只手上的資料本攤在他面前,“不逗你了,看看資料?” 池青其實沒有看過完整的現場資料,季鳴銳在他家遺留的現場照片數量有限,他只看到過幾張散亂的照片,照片上幾只流浪貓死狀幾乎一致。 蘇曉蘭負責文檔記錄工作,季鳴銳和李廣福兩個人的審訊陷入僵局,她也就沒了事做。 于是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對面兩個人“湊在一起”翻看資料的人吸引。 說湊在一起不太合適,因為即使是合看同一份資料,兩個人之間也隔著一段相當安全的距離,這段距離的制造者池青先生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輕度感冒讓他看起來沒什么精神,眼皮耷拉著,饒是如此他仍極力和身邊的人用空氣劃分出一道無形的三八線。 解臨:“你坐那么遠,看得清?” 池青:“我視力好。” “……” 兩人唯有討論起案子的時候,才顯現出難得的和睦。 話題逐漸靠攏,聽起來聊得頗為投機……就是談話內容不太對勁。 解臨:“鋸齒刀其實很適合用來碎尸。” 池青表示贊同,他淡淡地說:“如果想拋尸、洗刷犯罪痕跡的話,比起扔在草坪里,碎尸確實是一個更好的手段。 ” 解臨手指搭在紙頁上:“就是得費點氣力。” 池青:“而且容易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