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嘶的一聲，扭頭就是一頓輸入：

    “你有病啊你，我們倆四舍五入也算青梅竹馬，你至于這么落井下石？你好歹也算名媛小姐,知道剛剛周氏的員工都怎么看你嗎？！”

    薛幼菱收到關(guān)山月指示后，可是一臉興奮地直奔周氏大樓,前臺攔不住也不敢攔她，她就這么輕車熟路地上了這位總經(jīng)理辦公室揪著周朝的耳朵就出來了。

    看得一眾周氏員工目瞪口呆。

    薛幼菱冷嗤,笑得陰切切,她小聲，幾乎是氣音：“你完蛋了喲。”

    周朝臉色僵硬。

    “行了。”

    關(guān)山月慢悠悠地看完戲，才端著冷聲開口打斷兩人,前一句是看薛幼菱，而后半句很明顯是對著周朝：“你，坐好——至于周朝，你知道我什么耐心。”

    周朝抿了抿唇，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乖乖坐好的薛幼菱，片刻，終是在關(guān)山月的目光中收了嬉皮笑臉：

    “我沒躲你，就是覺得自己連個人都找不到，沒臉來見你而已。”

    關(guān)山月定定地看人一眼：“不止這個。”

    周朝微不可察地一頓，只是飛快便被抹去，他就這么看著關(guān)山月：“山月，你別想那么多。”

    “……”四目相對，關(guān)山月卻好像輕而易舉便看穿了人的偽裝，淡淡，“你不說，那我來說？”

    周朝似乎有一瞬間的怔愣：“你說什么？”

    “來說一下……”關(guān)山月一頓，將手中的抱枕往懷里一攏，輕描淡寫地，“周佞是不是跟你說什么了。”

    是肯定的語氣。

    周朝忽然就停下了正在一秒轉(zhuǎn)動五千下正在想應(yīng)對的腦筋。

    從小到大關(guān)山月看他們都像眼睛里裝了雷達(dá)x光一樣，什么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周朝往后一仰，閉上了眼，“薛幼菱，你先滾出去。”

    一旁眼珠子轉(zhuǎn)得賊快的薛幼菱一頓，差點輪起那個充氣錘子就錘了過去，她看著關(guān)山月癟嘴，關(guān)山月掃人一眼，開口：

    “有話直說。”

    薛幼菱點頭，并做了個閉嘴的動作保證自己絕對不會亂說話。

    周朝睜開眼看著天花板，他眨了眨，還是一片白，忽然就覺得有點無力：“我哥這幾天，有來找你嗎，山月。”

    關(guān)山月眸光不動。

    沒有。

    聊天對話框的截圖停止在那天晚上的“對不起”上，而后再無消息。

    沒有聽見關(guān)山月開口，周朝心中也猜了個大概，他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fā)上，心下卻越來越沉：

    “我很擔(dān)心我哥——”

    周朝輕聲，卻是難得的冷色夾雜著些許無奈：

    “這幾天，他連周氏都沒有回。”

    關(guān)山月就這么看著周朝，唇瓣張合：“為什么？”

    “他沒有跟我多說什么，但從他的反應(yīng)里我也猜了個大概。”

    周朝坐起身，他雙手撐著沙發(fā)，微微凹陷，眼睛卻就這么看著關(guān)山月，四目相對間，關(guān)山月清楚地看到了周朝眼中的無奈與無能為力交織，仿佛還夾雜了幾分名為歉意的東西：

    “山月，我不想繞圈子，你跟我們直說吧——”

    “你在加州那幾年，周睿文是不是真的找到了你，他對你……做了什么？”

    難以啟齒的話語在擠出喉嚨的那一瞬間，似乎就變得通暢了起來。

    一旁的薛幼菱瞳孔猛地一縮。

    可關(guān)山月卻面色不動，仿佛從那天晚上自己對周佞說出口的那一刻，就料想到有這么一天會在他們面前揭開。

    所以她只靜靜地將面前兩人所有的反應(yīng)都細(xì)細(xì)地收入眼底，而后開口應(yīng)了聲：

    “是。”

    周朝和薛幼菱的臉色在一瞬間都陷入了各種交織與晦暗不明中，最后都化為了統(tǒng)一的震驚與不敢暴露卻壓抑不住的心疼。

    “……”薛幼菱像是忽然被重磅消息砸下導(dǎo)致失了聲，半晌只得一句，“月月。”

    周朝則是在薛幼菱說完那一句月月之后，再開腔都沾上了幾分憐意：“是不是……不止周睿文？”

    關(guān)山月不動如山：“是。”

    周朝死咬著牙，最后再探一句：“是不是……當(dāng)年綁架案中那個潛逃的綁匪主腦？”

    薛幼菱雙手捂住嘴，充氣錘子跌落在地，無聲無息，她幾乎是震驚地開口：“什么？！”

    盡管他們兩人內(nèi)心都頭一回不希望關(guān)山月說是，但收入耳中的卻是最令人失望的那個答案。

    “是。”關(guān)山月淡淡。

    一室死寂。

    薛幼菱瞬間紅了眼眶。

    不知過了多久，一臉?biāo)阑业闹艹泡p聲開口，說一句：“難怪。”

    關(guān)山月靜靜地看著兩人，她面上無波無瀾，仿佛剛剛那三句連續(xù)的“是”砸到的，只是面前的兩人而已，而她自己則像個置身事外的無關(guān)人員，可分明，她才是那個主角。

    關(guān)山月妥帖地將所有本應(yīng)涌上的情緒都一一妥帖地收好，只問：“難怪什么？”

    “……”

    周朝張了張，好像想說些什么，卻什么也沒有說得出口，許久，才從喉間擠出細(xì)碎，他說：

    “山月，那天我哥猜出所有之后，就找人去查了你的資料，可之前還什么都查不出來的人，在那天過后，竟然奇跡般查出了厚厚一沓文件——”

    周朝一向肆意妄為吊兒郎當(dāng)?shù)哪樕铣霈F(xiàn)了裂痕，連聲線也顫：

    “是不是你，沒有再壓著了？”

    之前查不出，是因為關(guān)山月不希望他們查。

    只有這一個答案。

    關(guān)山月靜靜地聽人說完，兀地在這詭異的氣氛中扯出個笑，吐出了今天第四個：“是。”

    周朝啞了聲。

    薛幼菱的視線終于從微笑著的關(guān)山月臉上移開，她心急如焚，不管不顧地一把抓住周朝的手臂，幾乎是低吼著：“查出了什么——說話！”

    周朝罕見地沒有甩開薛幼菱的手，他只是這么看著關(guān)山月，似乎像是被人臉上的笑激起了怒火：

    “那份文件中寫著，四年前，你在加州公海的輪船上聚會時遭遇了襲擊——兇手襲擊了二等船艙，vip艙卻不損分毫，后來抓到的也只是幾個零碎，那個主腦，是不是當(dāng)年綁架案的潛逃的主腦？”

    關(guān)山月不語。

    “三年前，周睿文被剔除族譜后悄然出國，他去加州找到你，是不是死咬著你不放，為了找到你當(dāng)年抱走的東西，他是不是——是不是差點殺了你？”

    周朝一字一頓，似乎在壓抑著什么，雙拳緊握。

    關(guān)山月仍然沉默。

    “在你回國前夕，衛(wèi)家那個人是不是聯(lián)合周睿文扭頭反咬你一口——”

    周朝一頓，下半句似乎怎么也說不下去，他深吸了好一口氣，才緩緩?fù)鲁觯?/br>
    “可回國前一個月，你在加州的記錄是完全沒有的，唯獨那一部分的消息在文件上是一片空白，為什么？”

    你強壓了這么久不愿意跟我們說一句的這五年，為什么現(xiàn)在愿意毫無保留地讓我們知道，卻唯獨還是要瞞下那么一片信息？

    周朝不懂。

    薛幼菱聽得心都在顫，她顫顫巍巍地放開了周朝的手，扭頭看向面無波瀾的關(guān)山月：“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關(guān)山月靜靜地看著淚流滿面的薛幼菱，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可沉默就代表了一切。

    周朝猛地站起身，幾乎是忍無可忍：“關(guān)山月！”

    薛幼菱都有些不敢置信的怔愣。

    他是第一次叫關(guān)山月的全名，從小到大，他不是叫山月，就是叫月姐。

    在沒人看見的另一邊，關(guān)山月抱著抱枕的指尖幾乎要穿透表層的布料，直接嵌進(jìn)棉花里。

    “我們認(rèn)識了整整二十年，不說青梅竹馬，也算是死黨了吧？”周朝雙拳緊握地顫抖，“你到底有沒有那么一瞬間，把我們當(dāng)過朋友？”

    關(guān)山月死死壓抑的眸底似乎泄出了一絲詫異的意味，她以為周朝脫口而出的，會是……

    “你一個人在加州五年，整整五年——”周朝死死壓抑的憐意終是毫無表露的xiele出來，“為什么不跟我們說？”

    “就算你因為我哥的原因，不跟我說，可以，我能理解，就算你因為不想揭開令窈的傷疤所以也不跟她說，可以，我也能理解，可是——薛幼菱呢？”

    周朝抬手指著一旁的怔怔的薛幼菱，越說越輕，似乎是無奈，但更多的，竟然是毫無保留的名為無能為力的歉意：

    “你起碼，跟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說，都可以啊……”

    起碼我們都能在第一時間，得知你的消息——然后去幫你啊。

    最后連聲也顫顫。

    薛幼菱淚流滿面。

    關(guān)山月死死咬著牙，她第一次在兩人的面前，率先低下了頭。

    是避開那幾乎將她的心灼得燙傷的目光。

    “我們一直都把你當(dāng)我們最好的朋友，一絲一毫都不敢逆你的意，因為我們知道你真的太苦了——”

    周朝抬起指向薛幼菱的手都在抖，他就這么看著關(guān)山月，都是悲意：

    “你知不知道你剛走的時候，薛幼菱哭了多少回，令窈姐又背著我們沉默了多久——為什么？因為她，因為我們，都很擔(dān)心你，卻又不敢打擾你！”

    “我們連問都不敢問那么一句——這五年，你到底過得怎么樣。”

    不敢問，因為怕聽到否定的答案；不敢問，因為恨我們什么都做不了。

    “你知道五年里我們的聚會有多少次是因為提到你而沉默收尾嗎？”周朝輕聲，就這么看著關(guān)山月，“又要多少次酒意上頭，差點就拍桌而起一起去加州找你？”

    關(guān)山月垂下的眼睫好像在死死掩飾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