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吻 第50節
可說完了一切的關山月卻沒有一絲表情,連她自己都暗暗詫異,關山月抿了抿唇,開口想再說些什么,可眼前一黑,下一秒,就被江令窈抱住了。 關山月微頓,她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有些好笑:“我快被你勒斷氣了。” 可江令窈卻抱了許久,才抬起頭,只這么看著關山月,看得關山月收了臉上的笑意一臉正色,江令窈才輕聲開腔: “山月——” “這五年在國外,你是不是過得不太好?” 關山月怔怔。 從她回國至今,從來都沒有問過她這種問題,就連周佞,都覺得她這五年的生活,一定過得非常精彩。 可江令窈卻像是看穿了什么。 她問,山月,這五年,你是不是過得不太好。 關山月眸前忽然蒙了霧。 詭異地沉默了一瞬,關山月垂眸,掩去了一瞬壓起的霧氣,轉而覆上淡然:“為什么這么問?” “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江令窈沉聲,“這五年在國外,到底發生了什么?” 但如果江令窈看得足夠快,她就會捕捉到關山月在自己說完后那一瞬即過、快到令人無法捉摸的名為躲避的情緒。 可惜,關山月早已將掩蓋情緒練就得爐火純青。 她只是說:“沒有。” 江令窈顯然還想再說點什么,可關山月的手機鈴聲卻打破樂僵局,關山月點亮屏幕,下一秒,那道好看的眉輕輕地隆起。 江令窈心下一沉:“怎么了?” 關山月抿了抿唇,她站起身,不疾不徐地穿上了外套,冷聲:“我媽……在江家別墅。” 江令窈沉眉,只一瞬,她就收好了所有情緒,站起了身:“等我。” 說罷,她就火速回房間換衣服去了。 等兩人收拾好纏著酒氣下樓,江令窈開傘的時候,正在打電話的關山月卻眼光一瞥,而后有些微怔。 只見細飄飄的雨幕之下,有個身姿挺拔的男人撐著黑傘,就這么站在車邊看著她們。 是周佞。 關山月抿唇。 周佞就站在那里,靜靜地看著關山月,那襯衫的質感像絲綢,在路燈下泛出光潤的色。 像是在飲一杯滿冰的酒,融開的涼化作了一顆顆露,于是周佞透過剔透如珍珠的雨幕、就這么看著關山月,像在月光下的瀝青路上幻化出的虛影。 然后,他開口,是低沉的音: “走吧。” 第四十一章 關山月心頭怒火纏繞,幾乎…… 車廂內彌漫著詭異的寂靜。 駕駛座上的周佞一言不發,始終面容平靜地開著車,而關山月與江令窈坐在后排,江令窈的視線偷偷在兩人之間來回幾覷,卻始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一如關山月剛剛也什么都沒有問就上了車。 車子在一個紅綠燈前踩了剎車時,一直望向窗外的關山月才輕飄飄地收回眼神,視線落在了周佞身上,淡聲: “你聽到的是什么消息?” 沒有問為什么。 周佞抬眼,透過后視鏡對上關山月的視線,平鋪直敘:“關夫人紆尊降貴出席江家宴會。” 四目相對,關山月目不斜視:“然后呢?” “……”周佞平平地接過她的話頭,“江家那位又發病了。” 江令窈抿唇。 關山月余光將江令窈的神情盡收眼底,只是扯了個笑,冷色:“要講幾次?有精神病的就該進精神病院待著。” 周佞五指覆著方向盤,穩穩地轉了個彎駛入山路,才沉沉開口: “你那天回關家,到底跟她說了什么?” 不然以魏舒云的性格和行事,怎么可能會親自去江家? 關山月眸底掠過一絲波瀾,只是很快便隱了下去,她收回視線,微微偏頭望窗,答非所問:“周朝失蹤一天了……你讓他去查了?” 旁邊沉默的江令窈目光一凝。 周佞的面上卻沒什么變化,窗外的路燈投射入內,灑了半邊在他的側臉,周佞的目光像幽林至深一汪潭,無波無紋: “是。” 關山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辦到正事,他倒是靠譜。” “……” 周佞余光透過后視鏡牢牢鎖著關山月的臉,路燈昏黃,打在他半張面龐上,又一半附進了黑夜。半晌,他駛進別墅區,穩穩地停下,而后偏頭看人,沉聲: “放心——交給我。” 不是說的是那件事,還是映入眼簾的別墅鬧劇。 關山月定定地看人一眼,補過妝的紅唇被勾勒出飽滿的形狀,她沒有說什么,呵笑一聲: “這種場景,我可最熟。” 說罷,她跟江令窈對視一眼,安撫意味甚濃,后者回了一個ok的眼神,關山月推開車門,就這么下了車。 風鳴繞山林。 別墅內,一群神色各異的貴婦正圍著坐在最中央的魏舒云,她們的視線,卻都定在了被傭人拉住的那位江夫人身上。 而魏舒云穿了身旗袍,臉上波瀾不驚,像是在等些什么人。 大門忽然被拉開,眾人的視線隨之望去,魏舒云眸光一閃,下一秒,波瀾不驚的臉色被驟然撕破,連眼圈都泛了紅,她站起身,對著來人低低喊了一句: “囡囡……” 她尾音三繞,層層疊疊都堆了委屈的意味,變臉速度之快,讓那圈貴婦們都暗暗詫異。 關山月就站在那里,克萊因藍的長款風衣外套將她裹得颯颯,可風卻不肯靜,她的視線首先落在了被拉扯住的江夫人身上,滿場掃了一圈,才定在了魏舒云身上。 心頭像是悵了一聲,關山月面上不動,她肆無忌憚地拿起了門口侍應托盤上一杯果酒,在一片寂靜中抿了口,內搭黑裙下-裸-著白皙雙腿,關山月慢悠悠地上前一步,惹得江夫人警惕地后退兩步。 關山月笑了,烈艷的紅底鞋嗒嗒擊地: “喲——這是什么,大型瘋人院現場嗎?” 眾人還沒來得及對這毫不留情的話做出什么反應,那位后退一步卻因眼尖瞥到了什么的江夫人卻忽然大喊了一聲,掙脫開傭人的束縛,就這么猛地往關山月身后撲了過去: “你回來做什么!誰讓你回來的?!” 站在關山月身后的江令窈像是早就知道會上演這種戲碼一般,她熟稔地往旁邊一閃,看著撲倒了地上的女人,冷眼:“這都多少次了?您就不能省點兒力氣?” 傭人們趕緊上去攔住她,有眼力見的已經在不住地向關山月道歉,關山月卻越過了一群傭人,視線牢牢地定在江夫人身上: “你最好趁我還能跟你好好說話的時候,把那位江董事長叫回來——” 然后那群貴婦看見關山月垂眼,像是在看什么垃圾一樣笑了聲,眼底卻滿滿的全是寒意,她頓了半晌,才續了一句,聲音很輕,卻足夠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不然,你看誰能攔得住我?” “如果你不是令迢的生母,你看你還能配在這里跟我說話?” 一室寂靜。 可在地上被傭人按著的那位江夫人卻像在聽見“令迢”那兩個字時就被刺激到了神經,她猛地抬頭,卻是對著一旁沉默的江令窈,眼淚奪眶而出,一臉狠毒: “你個殺人兇手!令迢也是你的meimei,你怎么敢……怎么敢丟下她!她才十歲!” 江令窈垂下的雙手握得緊緊,可不等她說些什么,關山月就已經眼尖地向前一步,擋在了她的跟前,垂眼看人: “令迢當初為什么出的事,在場所有人都清楚——” 關山月心頭怒火纏繞,太陽xue繃得發緊,她硬生生吞下那口濁氣,一字一頓: “唯獨是你,江家名不正言不順的后母,這么多年拿著莫須有的罪名對著令窈在糾纏不休!” 魏舒云站在那里,定定地看著自己女兒,眸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靜靜地流淌。 江夫人果然被激到了,她掙扎著爬起身,毫無儀態地抹了把頭發,卻又被身后的傭人攔住,她低吼著看著關山月: “放屁!這些年都是你在護著她!當初我的令迢是聽了你們的話才會跑出去,如果她留在原地……如果她留在原地,根本就不會死!” 謬論。 令迢為什么會有這種生母。 關山月滿臉寒意地看著眼前這個宛如瘋婆子的女人,每回想到她是令迢的生母時,內心就一陣顫顫。 她隱忍的情緒太濃,弄到那群貴婦都對視一眼,生怕關山月發怒又拿起酒瓶子砸人,魏舒云眉梢一沉,正想走上前,可一直沉默的江令窈卻動了。 江令窈抓住了關山月因為死忍著怒氣而微微發抖的手,一臉平靜地接過了快要被捏碎的高腳杯,然后再眾目睽睽之下—— 將杯里殘留的酒盡數潑到了面前這個后母身上。 一陣低低的嘩然,連關山月都挑眉看人,江令窈干凈利落地將杯子往托盤一放,眉梢都像浸了冰: “這些年我忍著你,任由你辱罵,任由你潑臟水,一是因為我虧欠令迢,二是因為我懶得再跟你們家扯上什么關系。” 妝容有些花了的江夫人惡狠狠地看著她。 可江令窈根本絲毫不閃躲,她挺直了腰板,關山月反握住她手的同時,似乎也帶給了江令窈正面面對的力量: “可是你要跟我們談起當年,那我就跟你好好正面回憶一下——” “整個北城都知道,我跟山月當初,是拼了命讓令迢逃出去的……當時山月抱了必死的心,只為了讓令迢逃出去,如果不是她,那么我跟令迢的下場,絕不會比衛家那個女孩好半分!” 在場人聽見衛家女孩這四個字時都不知道回憶起了什么,臉色暗了暗。 江令窈向來冷硬的心頭被剖開了多年寒冰,將隱藏在最低下的過往盡數拿出來示眾,她眼眶微紅,一字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