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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吻 第11節

    他有些惱怒,在商界叱咤風云幾十年,只在自己女兒手上栽過一次,并且還拉下臉心甘情愿地道了歉,他不懂關山月還想要什么。

    “所以呢——”

    關山月兀地提高了聲,她踏前一步,細高跟重重地在地板上踩了一聲,在房間內回蕩:

    “道歉了我就要接受嗎?”

    她眼神異常銳利,滿滿的諷意幾乎要溢出來,仍舊微微揚起下顎,半分不折腰。

    關宏毅看著自己的女兒,忽然就啞了聲。

    “我肯回來,肯接手庭旭,是因為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關山月一字一頓,“我不要也是屬于我的垃圾,要扔進哪個垃圾桶,也得我說了算。”

    她向來是直往如刃的,從不多藏話間嘲調,外殼包裹的堅冰半寸不化。

    一室寂靜。

    兩夫婦愣愣地看著眼前自己的女兒,一時都有些失言。

    關山月掃了他們一眼,眼底好像掠過了一絲什么,轉瞬即逝,她妥帖地將方才差點溢出的情緒收回——

    瞞得分寸剛好。

    關家大小姐,從來沒在旁人面前失過態。

    她高度冷靜,高度自制,永遠高傲,永遠張揚。

    “所以,您二老就不要做什么夢了。”

    關山月頓了頓,繼而扔下話語,她咬著音,嘲意不減:

    “想等我回心轉意,想跟我重歸于好?”

    關宏毅夫婦的眼神微動。

    “可以——”

    關山月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等明家人死絕了種的那一天,我或許可以考慮考慮。”

    啪嗒。

    門被拉開,又重重地關上。

    關宏毅看著門的方向,有些微怔。

    他的女兒……

    站立著的貴婦眼睫一眨,終是落下了兩行淚。

    空氣中的藥味交纏著淡淡的煙味,再過半晌,煙味散去,連帶著關山月來過的痕跡。

    一同消失。

    關山月踩著油門,汽車在山路上急速飛馳,卻在出到市區的一瞬間放慢了速度,穩穩駕駛。

    兩側映照在車窗上的霓虹揉不散她眉宇間皺起的脊痕。

    被仍在一邊的手機不停地在振動,關山月在一個紅燈前踩了剎車,她略顯煩躁拿起手機定睛一看,卻發現自己被刷了屏:

    【不瘦十斤不改名:月寶!前方傳來急報!】

    關山月:“……”

    焦躁的情緒被壓在心頭,她眉心松散了些,單手打字回復:【怎么了?】

    【不瘦十斤不改名:報——萬年不更新朋友圈的周某不僅更新的朋友圈,還疑似在內涵!】

    【不瘦十斤不改名:(圖片)】

    關山月的目光在內涵二字上頓了頓,有些疑惑,下一秒點開截圖后,冷笑幾乎是從鼻腔里出來——

    只見那個空白頭像的人更新一條朋友圈,配文:“好看。”

    而他配的圖,赫然就是在拍賣會上的那枚玉扳指。

    紅燈轉綠,關山月一臉嗤笑,她吐了口濁氣,將手機扔了回去,一腳油門就踩了下去。

    周佞。

    這是什么星球的傻逼產物。

    還真是……

    一點都沒變。

    白色的suv繞過那些大街大道,不知道繞了多久,終于在一條小巷前停下。

    路燈搖搖晃晃,關山月沉著臉停好了車往小巷里走,她的身姿高挑,也瘦落,脊骨時刻硬挺,像傲梅。

    最終在一間偏僻的紋身店前停下了腳步——

    這是一家連名牌都沒有的紋身店,跟其他花里胡哨和高大上的店不同,這家偏僻的小店沒有半點裝飾,連門都是工業化的鐵門。

    陌生與熟悉交織,關山月頓了頓,終是推開門走了進去,頗有些輕車熟路的意味。

    空氣里飄著輕微寥落的冷香,座位上有個人正屈著腿,陷落在藤椅中呼呼大睡,關山月眸色微閃,走到收銀臺前屈起兩指,輕輕敲了敲,落得沉悶一聲響,有些輕佻:

    “哎,醒醒——”

    “我來這兒……補個色。”

    第九章 那是關山月與周佞的初見。……

    被微微上挑的語調驚醒,正在藤椅上呼呼大睡的那個人睜開了朦松的睡眼,她揉了把有些變形的利落短發,目光在背著光的關山月身上定了好一瞬才聚焦,下一秒,她就猛地從藤椅上跳了起來:

    “關山月?!”

    不敢置信的神色和語氣一同從女人的嘴中蹦了出來,她干脆利落地跨過收銀臺一把抓住關山月的手:

    “臥槽,真的是你啊,你還真的回來了啊!”

    一如既往大得嚇人的力道讓關山月暗暗吸了口氣,只是面上不顯,她笑著說了句:

    “不是我,難道你見鬼了啊?”

    女人又連著驚訝了好幾句,睡到半昏半醒的腦子徹底清醒了過來,她一把抱住關山月,滿臉驚喜:“寶貝,我想死你了!”

    關山月冷不丁被抱緊懷里,熟悉的冷香鉆入鼻尖,她松了松一直堵在心口的那股氣,眼睫一垂,調笑:

    “令窈,你是跟薛幼菱兩個人商量好了要勒死我啊?”

    抱著她的江令窈兀地笑出了聲,她慢悠悠地放開了關山月,將人拉到里面的紋身室沙發上坐下,才轉過身去小冰箱內拿出兩瓶啤酒。

    江令窈準確地將其中一瓶扔向了關山月,她倚著冰箱門看人,慢條斯理地:

    “你可不要拿我跟她比,那丫頭絕對比我過分得多。”

    關山月準確地接住了扔來的那罐啤酒,掌心觸及一陣冰涼,她熟練地拉開了拉環,順手將拉環往旁邊的垃圾桶一丟,瞥人:

    “那丫頭一開始就抱著我,說得抱夠五個小時才肯松手。”

    江令窈笑出了聲,卻沒人驚訝的神色:“猜到了,不過……”

    她頓了頓,鹿兒般的雙眼瞇了瞇,好半天才續了一句:

    “聽那群人一直在說你回來了,我都還不信,到今天親眼看見你了我才肯信。”

    抿了口冰涼的啤酒入口,順著喉間吞下流入胃,關山月慢悠悠地抬眼,靠著沙發背:

    “怎么,還怕是炸胡?”

    “我可不敢輕易信人。”江令窈拉了把折疊椅往關山月跟前一坐,挑眉,“你這性子,一切都有可能,保不準就回來個把小時就原地買張機票飛回去。”

    關山月瞪了她一眼:“就說不過你。”

    “得,不說你了。”

    江令窈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樣兒,兩人對視一眼,她面上的笑終是緩了下來,認真了幾分:

    “怎么,當初不是說再也不會回來了嗎,這是……想通了還是想開了?”

    關山月的指尖漫不經心地摩挲著啤酒罐的罐口,輕敲兩下,是金屬錚亮的聲音:

    “想回來,就回來了。”

    “聽說你還一改從前,直接回去接手了庭旭。”江令窈嘖了一聲,上下掃了關山月一眼,“看來是真的見鬼了。”

    關山月白了江令窈一眼,跟著她的話去說:“那你還不趕緊請兩道符回來鎮壓我?”

    “太貴了。”江令窈指了指旁邊用來刺青的躺椅和工具,“小本生意,你不配。”

    關山月扯笑:

    “滾。”

    江令窈這才收了聲。

    關山月調整了一下,換了個更為舒適的坐姿,她抬眼掃了幾乎跟從前沒有任何變化的裝飾一眼,指尖又在啤酒罐的罐口上敲了兩下。

    “這些年,怎么樣?”

    “這五年過得還好嗎?”

    兩道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

    關山月和江令窈看了對方一眼,沉默了一瞬,而后兀地笑出了聲。

    默契地令人詫異。

    關山月幾乎卸下了在外頭所有的偽裝,會心地笑了。

    江令窈與薛幼菱不同,后者從出生到現在都活在家人為她建造的象牙塔里,從未受到過任何傷害,并且直到她老去的那一天都不會為任何事物發愁。

    而江令窈則跟她完全不一致,她與關山月幾乎是鏡像般的雙生花。

    關山月跟薛幼菱和江令窈能聊的事情完全不同。

    但都是交心的存在。

    “還能過得怎么樣?你一眼就能看完了。”江令窈喏了一聲,“一直蹲在這家小店里,那群人偶爾還是會上門找我,但都被趕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