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嘴里不住地念叨著這兩句，直到打累了才放下手臂，身子脫了力道，直直地坐了下來，神色看起來十分凄楚。

    殷尚學(xué)不忍，又膝行著上前，搖了搖宋氏的袍角，道：“阿娘，您放心好了，此事尋不到兒子頭上了，兒子今后定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您讓兒子往東，兒子絕不往西……”

    宋氏眼眶中蓄著的淚珠一滴滴滾落下來，不住地輕聲重復(fù)著“太晚了”，而殷尚學(xué)則握住了宋氏的手，道：“阿娘，此事一出，父親一直在為兒子奔走，您就看在這份上，與父親和好，然后……”

    “絕不可能！”宋氏猛然甩開了殷尚學(xué)的手，道，“什么樣的惡人，會陷害自己的岳家！你父親就是這種惡人！你外祖一家便是被他陷害的，兒啊，你要讓阿娘說多少遍……”

    殷尚學(xué)在宋氏用手帕揩眼淚的時候，用小指掏了掏耳朵。

    這話他聽過無數(shù)遍了，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父親雖然嚴(yán)厲了些，但也絕非無情之人，看這次他這般用心地救自己便能知曉……

    殷尚學(xué)放下手臂乖巧地跪在那里，等著母親的訓(xùn)話，自小他便學(xué)會了兩頭討好，對他而言，將母親哄好也不費(fèi)什么功夫。

    宋氏似是又陷入了回憶之中，一邊抽噎著一邊道：“我阿耶，我阿兄阿弟，還有我那個三歲會背千字文的侄兒，都失了性命，還有我那勤勞善良的阿嫂和乖巧伶俐的侄女，也早已不知被賣到何處了……”

    殷尚學(xué)并不喜歡外祖家的人，總覺得他們一副老學(xué)究做派，總是讓他讀這本書，學(xué)那門學(xué)問，無聊的很，可是母親犯病時總喜歡念叨他們，他只能在這里聽著……

    宋氏似是念叨累了，這才伸手撫摸了一下殷尚學(xué)的臉頰，道：“兒啊，你以后要乖，要聽話，莫要再出去惹是生非了，不能爬墻爬樹，不能舞刀弄槍，你可記得了？”

    殷尚學(xué)知道，母親應(yīng)當(dāng)是又有些犯糊涂了，笑嘻嘻地哄著母親去內(nèi)室休息著，待母親乖乖地往床榻上閉了眼睛，殷尚學(xué)才放下心來，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準(zhǔn)備去自己的院子里好生躲起來裝病。

    誰知剛出了母親的院子，便見幾個家仆一臉焦急地圍了上來，為首那人是勇國公府的管家盛叔，急忙拉過殷尚學(xué)的胳膊，道：“世子爺，您快些躲起來。”

    殷尚學(xué)那句“怎么了”還沒問出來，便見盛叔揩了揩額頭上的汗?jié)n，接著道：“京兆府和大理寺的人來拿世子爺了……”

    第51章 云泥 七 　　殷尚學(xué)一驚，不知道為何……

    殷尚學(xué)一驚, 不知道為何自己剛從京兆府走出來，那京兆府的人又來捉拿自己了。

    而且還有大理寺的人……

    那豈不是意味著，他的罪行暴露了？

    殷尚學(xué)下意識就想將自己的刀取出來跟他們拼了, 可是突然想到他如今是帶病之人，怎么能拿起刀劍跟人拼殺呢？

    而且……大理寺真的行動了, 是不是意味著, 圣人知曉了？

    那他可真是躲無可躲了……

    殷尚學(xué)腦中一團(tuán)亂, 根本不知如何是好，盛叔急道：“世子，他們已經(jīng)往您院子里去了, 羅訟師正在拖住他們，您還是回夫人院子里躲躲吧……”

    殷尚學(xué)這才如夢方醒，急忙轉(zhuǎn)身往回走，卻突然聽到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只見大理寺官兵看到了他的身影，正快步向他這里走來。

    他好像是逃不掉了……

    為首的男子身材高挑又纖瘦，看起來年紀(jì)頗大了，但是雙目仍然有神，身穿一身絳紫官袍, 頗有威嚴(yán)地喚了一聲：“來人，將殷世子拿下！”

    大理寺眾人聽令應(yīng)是, 上前將殷尚學(xué)拿住，殷尚學(xué)望著眼前的這位大理寺卿, 目光移向他腰間的金魚袋, 遲疑了片刻，還是不太敢反抗，便沒有出手, 只在被制服之后，喊道：“白正卿這是何意？”

    白汝文并沒有出聲，反而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須，靜待了片刻，便見顧沉淵從前院趕來，身后還跟著神色焦急的羅岱英。

    “既如此，本官便在此解釋一番。”顧沉淵上前向白汝文頷首后，高聲道，“本官查探到新線索，可證明殷世子極有可能是本案兇手，為公正起見，本官便請來大理寺卿與本官共同審理此案，這樣總不至于違背律法，也不會對殷世子的名聲產(chǎn)生不好之影響。”

    顧沉淵看向殷尚學(xué)的神情冷漠，轉(zhuǎn)頭又望了羅岱英一眼，冷笑了一聲，道：“本官這次帶了郎中一同前來，準(zhǔn)備貼身照料殷世子，若是身子還有不適，便請郎中直接在京兆府中診治，不必回府再徒增麻煩了。”

    顧沉淵的聲音冰冷又不帶一絲情感，身后跟著的郎中微微彎腰立在那處，十分恭敬，羅岱英見狀雙拳用力在身側(cè)握緊，道：“襄郡王，羅某看此事還是等國公爺……”

    顧沉淵緊蹙著雙眉，直接扭頭看向他，打斷道：“國公爺與本官相比，誰的品級高些？”

    羅岱英有些尷尬，拱手行禮道：“應(yīng)當(dāng)是差不太多的……”

    “那國公爺與本官相比，誰是執(zhí)掌長安罪案的刑獄官？”

    羅岱英抿了抿唇，目光中頗有些不甘，道：“自然是王爺，可是……”

    “那本官便不必聽勇國公發(fā)號施令！”顧沉淵一揮衣袖，看向白汝文，微微頷首道：“既如此，白正卿，不如我們便移步京兆府開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