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滾滾沉甸甸，遠遠望去，活像掛了滿樹橙黃色的燈籠。

    偶爾也有業(yè)主過去摘兩顆。

    不過誰也不缺這點買柿子的錢，純粹覺得好玩兒，便只拿最下面一層低矮的。

    高處的，都沒人動，全部留給鳥雀。

    所以這些麻雀一直都肥嘟嘟。

    廖初剛拐了個彎兒，就見前方的綠化帶一陣悉嗦，茂密的冬青葉抖動幾下，從里邊鉆出一只黑貓。

    貓咪在陽光下踱了幾步，用力伸了伸懶腰，把自己拉成長長一條，然后慢條斯理舔了舔粉紅色的rou球。

    “喵~”

    它細細地叫了一嗓子，歪頭瞅了瞅不遠處身材高大的男人，竟慢吞吞踱了過去。

    廖初認(rèn)識這只黑貓。

    它好像是年前突然來到這個小區(qū)的，因為長得可愛，好多業(yè)主主動領(lǐng)養(yǎng)，奈何都關(guān)不住。

    據(jù)他們說，黑貓回家后安靜如雞，任憑大家怎么逗弄都無動于衷，每天只是站在陽臺上看著外面，酷似一尊油光水亮的雕塑。

    飯都懶得吃。

    但只要有人開門，雕塑就立刻活過來，每每都能趕在關(guān)門前的最后一秒鐘內(nèi)，黑色閃電般竄出去，瞬間消失無蹤。

    如此幾次之后，所有人都清晰地意識到：

    這是一只向往自由的貓咪，只好暫時放棄家養(yǎng)的念頭，改成投喂。

    只是這黑貓性格十分孤傲，經(jīng)常對投喂的食物看都不看一眼。

    若誰的投喂被收下，就都激動得什么似的，活像中大獎一樣。

    人家自己會抓老鼠，實在抓不到就去翻撿點剩飯剩菜，一點都不挑剔。

    什么添加劑、調(diào)料，都是浮云。

    第一個發(fā)現(xiàn)黑貓會抓老鼠的業(yè)主當(dāng)天就在業(yè)主群里公布了這個消息，歡喜的程度不亞于發(fā)現(xiàn)自家兒子會掙工資了。

    “這是一只有事業(yè)心的貓啊！”她感慨道，并為之前試圖圈養(yǎng)人家的行為深深懺悔和羞愧。

    這年頭會自己抓老鼠的貓，簡直就跟大熊貓一樣稀罕。

    為此，物業(yè)還專門打了一個小木牌，上面印了黑貓的照片，鄭重表示它已經(jīng)是本小區(qū)的正式員工了。

    薪酬：每天兩條小魚干。

    奈何該員工對小魚干不屑一顧，物業(yè)投放的那些基本都被別的野貓吃掉了。

    所以，對于黑貓竟然親近自己這件事，廖初也罕見的有點受寵若驚。

    貓咪湊近之后，好像聞了幾下，竟用腦袋輕輕蹭了蹭他的褲腿。

    “喵~”

    廖初倒吸一口涼氣。

    好多貓毛！

    黑貓歪頭，似乎對他的無動于衷十分困惑，又沖著他手中的塑料袋叫了一聲。

    廖初秒懂：

    高傲的黑貓在主動討食物？

    他試探著把裝滿零嘴的塑料袋遞過去。

    貓咪湊近了，輕嗅幾下，戰(zhàn)術(shù)性后仰，貓臉上竟流露出一抹人性化的抗拒。

    廖初：“……”

    他好像明白了。

    應(yīng)該是被自己身上殘留的烤腸味兒吸引過來的。

    一人一貓安靜地對視片刻。

    廖初認(rèn)真道：“我沒帶烤腸。”

    黑貓繼續(xù)盯。

    廖初把褲兜掏出來給它看：真沒有。

    貓咪又歪了下腦袋，喵嗚一聲，優(yōu)雅地踱著貓步，圍著他轉(zhuǎn)了幾圈，似乎在確認(rèn)這句話的真實性。

    大約一分鐘過后，貓咪的尾巴在他褲腿上不輕不重抽了一下，然后輕巧地躍回綠化帶的臺階上，最后又扭頭朝他喵嗚一聲，鉆入冬青叢中不見了。

    只有臺階上還留著一排清晰的梅花腳印。

    廖初：“……”

    所以您還挺有原則的，除了烤腸不吃別的。

    這算什么，賺外快嗎？

    你的事業(yè)心哪里去了？

    回家后，廖初一邊用小滾子黏貓毛，一邊吐槽道：

    “我好像被一只貓鄙視了。”

    芒果干椰子片有什么不好的？

    非要烤腸？

    余渝笑得捶墻，過去往他下巴上吧唧親了口。

    太可愛了！

    廖初也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點幼稚，不覺失笑。

    好像貓咪吃人類熟食不太好來著。

    他想了下，去冰箱拿了點魚rou出來，準(zhǔn)備蒸點魚糕。

    電視上正在回放之前的烹飪大賽。

    比起直播，回放能搞的東西可太多了。

    電視臺顯然很懂，幾秒鐘的預(yù)告就給弄得熱血沸騰，中間還穿插著各位參賽選手提前錄制的采訪和自白。

    賣慘什么的，已經(jīng)不太流行了。

    現(xiàn)在比較時髦的是耿直人設(shè)，于是一干選手紛紛表達了自己賺大錢、出大名，給家人買大別墅的強烈渴望。

    就非常樸素。

    余渝邊看邊笑，廖初一邊收拾魚，也跟著搖頭。

    弄什么幺蛾子。

    很快到了28號，他下意識停下手中動作。

    兩位奶奶級別的搭檔，在一干年輕人中分外突出。

    她們的自白同樣突出。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兩位奶奶之前的日子應(yīng)該過得蠻苦，但在采訪中，她們一直都是笑著的。

    “……干了一輩子活，也不知圖啥，伺候了一代又一代。那天吧，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叛逆了。”說了個時髦詞，趙奶奶把自己成功逗笑了。

    老姐妹也笑了，兩個奶奶對著鏡頭，哈哈笑成一團。

    “我們倆打小就認(rèn)識，她特別支持我，說應(yīng)該出去旅游，”趙奶奶認(rèn)真道，“我覺得挺好，活了大半輩子，還沒出過省呢！兩人一合計，沒錢！”

    兩個奶奶一起拍大腿，表情十分懊惱。

    既然是出去玩，就不好跟兒女要錢。

    兩位奶奶也沒有退休金，就琢磨著怎么弄點錢來。

    助手奶奶就道：“我們就想出去擺攤，她愛做飯嘛，我愛吃，也愛琢磨，互幫互助，做的正經(jīng)不錯。可惜家里人都不同意……”

    老伴兒嫌丟人。

    這么大年紀(jì)了還出去擺攤，叫人看見了像什么話！

    兒女也不贊成。

    大家辛辛苦苦工作，您老偏出去干活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虐待呢。

    “還是得孫子孫女！”趙亞妮奶奶認(rèn)真道，“他們都可支持我，還跟他們爸媽吵架，說奶奶辛苦一輩子了，應(yīng)該讓她們做想做的事。”

    說到這里，奶奶眼眶里微微泛起水光。

    不過，兩位老人年紀(jì)大了是事實。

    出去旅游也就罷了，擺攤……萬一累出個好歹來，不合適。

    后來一個小孫女在上網(wǎng)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清江市要舉辦烹飪大賽的消息，跟一群兄弟姐妹商量后，覺得有門兒。

    兩個奶奶一直很喜歡做飯，而且做得也特別好吃，在家鄉(xiāng)所在的小鎮(zhèn)上是很有名的！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去試一試呢？

    奶奶們自然是高興的。

    聽說前五名都有獎金呢！

    如果能進前五名，那她們不就有旅游基金啦？

    沒準(zhǔn)兒還能給孩子們剩點。

    可現(xiàn)在都是網(wǎng)上報名，她們不懂呀。

    真愁人。

    眾人就湊起壓歲錢，偷偷給兩位奶奶報名，又買了車票、訂了酒店，接力似的陪她們一路過關(guān)斬將，最終還真沖到?jīng)Q賽圈了！

    一開始，老伴兒和兒女們知道后，都勸兩位奶奶回去。

    這么大年紀(jì)了，折騰什么呢！

    可架不住孫輩們行動力強呀，就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