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來一口廖記餐館的蘿卜泡菜：

    嗨，雪白的蘿卜條往嘴里一扔，咯吱有聲，汁水四濺。

    酸酸辣辣的，立刻就帶出滿口津液，甭管什么油膩葷腥都給解開了。

    別提多開胃。

    但大爺也有自己的支持者。

    脆腌黃瓜得用那種不成形的黃瓜扭兒，皮多rou少，口感格外脆嫩。

    那些市面上賣的大黃瓜，rou忒多，腌制起來容易變軟，水汪汪的，口頭就不夠爽利。

    所以說，天生我材必有用，哪怕被人瞧不起的畸形黃瓜扭兒，用對地方，也成了精華。

    各色八角花椒大料熬出湯水來，泡那么幾個鐘頭，胡亂切開的黃瓜條兒就帶了醬香味兒……

    還有那風(fēng)干蘿卜條。

    艮啾啾的，不像前兩者那么脆生，但越嚼越香。

    兩邊就七嘴八舌討論起來，場面一度非常熱烈。

    祁安就笑，“那都吃！”

    美味還嫌多嗎？

    多乎哉？

    不多，不多也！

    說得大爺大媽都笑了，“那你喝湯的時候可得捂住嘴。”

    有新來的食客好奇，“不是吃飯嗎？干嘛要捂住嘴？”

    大爺微微抬高了聲音，隱約帶了點兒得意，“當(dāng)心把舌頭鮮掉嘍！”

    附近的人紛紛看過來，發(fā)出快樂的笑聲。

    前頭的人陸陸續(xù)續(xù)進(jìn)去，又聽見后面一陣急剎車。

    鏡頭一轉(zhuǎn)，一輛粉紅色的小電驢沖了過來，一頭扎進(jìn)停車位里。

    后座上坐著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兒，腦袋上帶著和電驢同色系的頭盔。

    有點滑稽。

    寒冷的冬日起大早上學(xué)可忒難。

    小孩兒還有些睡眼惺忪，“媽，我進(jìn)步了好幾名，你說要給我買廖記包子的！”

    前面的mama無奈道：“買買買，你都念了八百回了，這不就來了嗎？”

    小男孩瞬間清醒，飛快扭頭環(huán)顧四周，看清廖記餐館的招牌猴，頓時喜上眉梢。

    他直接從電動車后座上跳下來，張開雙臂歡呼著：

    “嗷！吃包子嘍！”

    對于不住在這一帶，經(jīng)濟(jì)條件又比較一般的家庭，來廖記餐館吃飯是件頗了不起的事情。

    往往班上有誰去了，一定要拍照留念，可以拿到學(xué)校吹好多天。

    小男孩噔噔跑去開門，撐著門框，扭頭沖mama喊：“媽，你快點兒，要賣完了！”

    小朋友的快樂，就是這樣簡單直白。

    “來啦來啦！”當(dāng)mama的隨口應(yīng)道，“這不是還要停車嗎？'”

    她一邊拔鑰匙，一邊暗自咋舌。

    早就聽說好多有錢人專門跑到廖記來吃飯，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看看這門口的車吧，隨便蹭人家一點漆，她兩三個月的工資恐怕就得打水漂。

    結(jié)果當(dāng)媽的剛進(jìn)去，卻見兒子哭喪了臉。

    “他家今天早上不賣包子！”

    她一愣，“那賣什么？”

    大老遠(yuǎn)跑來了，也來不及再去別的地方。

    男孩兒也傻了，“我沒問。”

    mama沒好氣地往他腦門兒上戳了一指頭，“看你干的這營生。”

    這腦袋瓜子，就是隨他爸，不靈光。

    娘兒倆好不容易找了座位，抓了路過的服務(wù)員問。

    “聽說有叉燒包、灌湯包什么的，今天怎么不賣？”

    對方笑道：“您說的那幾種包子都屬于特色早餐，不一定什么時候有。不過今天的米粉也很好吃的，要不您試試？如果不喜歡的話，還有固定的夾饃和燒餅、米粥。”

    見兒子眼巴巴看著，當(dāng)媽的咬咬牙，“那就來份米粉吧。”

    來都來了。

    服務(wù)員點頭，“今天有肥腸粉、牛rou粉和清湯泡粉，請問您想要哪種呢？”

    當(dāng)媽的轉(zhuǎn)頭去看兒子，“你自己選，別要清湯了。”

    都是花錢，要什么清湯啊，一聽就沒啥成本。

    服務(wù)員就知道她誤會了，笑著解釋道：

    “女士，咱們家的清湯其實是牛骨高湯，因為處理得特別干凈，看上去清澈透亮，所以才叫清湯，其實特別濃郁，還有好多人專門排隊來買高湯呢，都是限購的。”

    當(dāng)媽的哦了聲，稍微有點不好意思。

    小男孩兒要了肥腸粉，“媽，你吃什么？咱們換著吃。”

    當(dāng)媽的瞅了眼價格，“我才不愛吃這個，等會兒送下你去買個雞蛋灌餅。”

    男孩兒擺弄書包帶的手停了下，抿了抿嘴，忽然有點怯怯的。

    “那，那我也吃雞蛋灌餅，媽，咱走吧！”

    mama的眼神突然柔和下來。

    她用力摸了摸兒子的后腦勺，什么也沒說。

    幾分鐘后，熱氣騰騰的肥腸粉上來。

    男孩兒吞了下口水，突然問服務(wù)員，“jiejie，我能再要一副碗筷嗎？”

    服務(wù)員看了看他們光禿禿的桌面，瞬間明白了什么。

    “好的，您稍等。”

    當(dāng)媽的張了張嘴，想攔，對方卻很快走遠(yuǎn)了。

    “媽真不愛吃這個。”

    男孩兒哼哼道：“以前你也說不愛吃蝦，可后來爸買多了的時候，你也吃了不少……”

    mama愣住了。

    她沒想到孩子竟然記得那么清。

    實際上，哪兒有那么多不愛吃。

    是吃不起，吃不夠，所以才讓給孩子吃。

    碗筷上來，娘兒倆一人一副，腦袋挨著腦袋，嘶溜溜恰粉。

    “媽，這就是米粉嗎？”男孩兒扒了一口，驚嘆道，“真好吃！”

    粉條又彈又滑，湯汁又香又濃……他形容不出。

    在小朋友短暫的人生和匱乏的經(jīng)歷中，這簡直是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mama嗯了聲。

    確實好吃。

    “媽，那你之前說讓我來這兒吃包子的話，還算數(shù)嗎？”

    男孩兒舀了一口湯，滿懷期待地問。

    粉還沒吃完，就開始想包子了？

    mama好笑又好氣，“只要你好好讀書，那就算。”

    男孩兒嘿嘿笑起來，把碗里看上去最肥美的肥腸推過去，“媽，我一定好好讀書，以后天天請你和爸來這兒吃飯。”

    mama就覺得眼眶有點酸脹，忙低頭抹了下。

    孩子大了，知道給她指望啦。

    “媽，你怎么了？”

    “熱汽熏著眼了，”她若無其事道，又把剩下的往兒子那邊推了幾下，“快吃，上學(xué)要遲到了。”

    “哎！”

    這一段小插曲都被攝像機(jī)如實記錄下來。

    約莫十分鐘后，一大碗米粉被吃得滴水不剩。

    娘兒倆擦了嘴，又抓著書包出門。

    鏡頭穿越層層水汽，目送粉紅色小電驢噴出一股青煙，迎著旭日，吭哧吭哧跑遠(yuǎn)。

    有時候一頓簡單的早餐，卻承載著許多人的希望。

    美食講究色香味俱全，但落在鏡頭里，卻只能記錄色澤和形態(tài)。

    所以運鏡顯得尤為重要。

    先廣角：

    相較于午晚餐的結(jié)伴而行，來吃早餐的人大多是獨行俠。

    經(jīng)歷了一整夜的休憩，他們迫切地需要用美味來填補(bǔ)轆轆饑腸，調(diào)動新一天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