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當年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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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生默然,文財卻有些不服氣,“那又如何,這荒郊野嶺的,宰了他有誰知道。” 段千行沒有說話,只是瞥了任忠一眼。 文財登時住嘴不言,對于修道之人,尤其道法精深之輩,想要查出一個人的死因真相實在太簡單了,就算他們將任忠殺死滅口也沒有用,石堅還是可以通過招魂術招來二人的魂魄,問個清楚。 當然,他們也不可能殺死任忠,這個世界還是有法律的,誰也不想背上人命官司。 “好了,這件事留給師父去頭疼吧,咱們先把任忠帶回去。”段千行催促道,他傷口現在已經不疼了,還有點癢,這是尸毒入體的反應,他必須盡快回去療傷。 二人自然沒有意見。 幾人回到義莊,剛進門便發現任婷婷蜷縮在門口,臉色蒼白,渾身顫抖不定,雙手緊緊握著一道黃符。 “怎么了?”秋生開口問道。 任婷婷扭頭看了幾人一眼,忽的一下撲到段千行懷里,嘴中斷斷續續的說道,“段大哥,我好害怕……” 段千行輕輕撫著她的背心,“沒事了沒事了,有我在就不會有事的。” 任婷婷全身無力的掛在他身上,這是緊張過度驟然松弛下來的正常表現。 “到底出什么事了?”秋生追問道。 任婷婷指了指正堂,“剛才有個女人……不,是女鬼,她……她……” 說到后面臉色又白了起來,哆哆嗦嗦說不出話。 “女鬼?”秋生和文財懼是一愣,“董小玉?” 這幾天他們都知道董小玉在義莊療傷的事,不禁尋思,莫不是那董小玉忽然現身,把任婷婷嚇壞了? 段千行目光閃了閃,“你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秋生二人押著任忠匆忙朝正堂走去。 段千行落在后面,遲疑了下,低聲問道,“她……她死了沒?” 任婷婷搖搖頭,“我不知道,反正……反正我照你說的,將符丟了出去,她立刻就被一道金光罩住,身上冒著煙,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段千行臉上閃過一絲復雜之色,“后來呢?” “后來……”任婷婷說著忽然變了臉色,“你早就知道她的存在對不對,你還這么關心她,你跟她是不是……是不是有一腿?” 段千行頗有些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臉頰,“我要是跟她有一腿,還會讓你用天罡鎮邪符對付她?” “這倒也是,”任婷婷臉色一緩,“當時我看她那么痛苦,身子都快消失了,我有點于心不忍,便將符取了回來。” 段千行沒由來的松了口氣,董小玉會出手攻擊任婷婷,他早有幾分意料,所以在離開前將天罡鎮邪符交給任婷婷,并告訴她,若有鬼怪要害她,就把符扔出去。 事情也如他所意料那般發展,只是他沒想到這丫頭會善良到又將符收回來。 “小師弟你快來看,這姑娘不行了!”這時,秋生的聲音傳來。 段千行腳步加快了幾分,不過在進入正堂前,他忽然注意到堂前地板上灑落了大片黑血,這是之前任老太爺被他重創時留下的僵尸血。 他心念一動,“婷婷,你去找幾個藥瓶,將這些血收集起來。” “啊?”任婷婷一愣,“這么惡心的東西,你要了干什么?” “別問,快去。”段千行沒有解釋的意思,隨即又補充一句,“小心點,別讓血沾到你身上,對了,還有你爺爺的骨灰,一并收起來吧。” 任婷婷嘟了嘟嘴,不情不愿的離開。 段千行走進正堂,秋生、文財以及被制住的任忠正圍在一根柱子前。 董小玉靠在柱子上,身子虛幻得只剩一道幾若透明的虛影,臉頰已經徹底失去了顏色,見段千行進來,她雙眼閃過一絲微弱的亮光。 段千行暗自嘆了口氣,走到她面前,“你還有什么要說的么?” 董小玉嚅囁半晌,終是說道,“公子,奴家可以單獨跟你說幾句話嗎?” 段千行扭頭朝秋生望去。 秋生雖然好奇,但見此情景倒也不好強行留下,當即跟文財說道,“我們先把任忠送到柴房關起來。” 三人走后,段千行蹲下身,“說吧。” 董小玉神色莫名的望了他一眼,“公子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段千行不答反問,“知道什么?” “知道我的身世。” 段千行搖頭,“我不知道。” “那你為何……為何……” 為何什么,她沒有說出口,段千行卻知道她要問什么,悠悠解釋道,“我不知道你的身世來歷,也不知道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只知道是你放走了任忠,所以才對你留了一手,現在想想,那天晚上在任家墳場,你是故意給他打傷的吧?目的就是救走任老太爺,并接近我。” 董小玉點頭,又搖頭。 段千行一怔,“什么意思?” 董小玉幽幽道,“我確實是故意給他打傷的,但我并沒有想要害你。” 段千行沒有接話,知道她還有下文要說。 董小玉問道,“公子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嗎?” 段千行搖頭。 董小玉嘆了口氣,“二十年前,任老太爺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無效,任家的人束手無策,便決定給他納一房小妾沖喜,以為這樣會好起來。” 段千行聽后不禁吃了一驚,“他們選中的對象就是你?” 董小玉輕輕點頭,“當時任老太爺在鎮上權勢極大,任家一傳出消息,沒有一個人敢說什么,甚至有人直接把我家圍起來,生怕我逃走,我娘不想我嫁給一個黃土都埋到了脖子的老頭子,便趁夜帶我逃走,結果路上的時候被他們追到,我娘她……她便給那些人活活打死了!” 說到這她臉上帶著無盡的悲戚,似乎很想哭,卻沒有一滴眼淚落下,魂魄本來也就沒有眼淚的。 段千行默然不語,這種事在這個年代實在太常見了,比這更凄慘、更悲涼的比比皆是,他并非沒有同情心,只是無能為力而已。 董小玉繼續說道,“我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走投無路之下,便在花轎上尋了短見,死后心中怨恨難消,化作厲鬼前去任家報仇,可當時任家有一個極為厲害的道士,我幾次都沒有得逞。” 段千行一愣,“道士?” “就是給任老太爺點xue的那個風水師。” “他當時還活著?” 董小玉嗯了一聲。 段千行登時疑惑不已,“他當時還活著,為什么不親自報仇,哪怕只是撒手不管,讓你把任家鬧個雞犬不寧也可以達到報仇的目的,為何還要阻你?” 按照原來的軌跡,這樁恩怨是由風水寶地而起,任老太爺威逼利誘搶走了風水師的寶地,那風水師暗中使壞在蜻蜓點水xue上動了手腳,從而讓任家財運衰落二十年,卻不小心讓任老太爺變成了僵尸。 可自從段千行發現蜻蜓點水xue被人為布置成養尸地后,他便覺得事情不僅僅是搶了塊地那么簡單,雙方應該還有什么深仇大恨,至少是不共戴天那種。 而現在聽了董小玉的話,他又糊涂了,既然當時風水師還活著,以他的能力把任家弄個家破人亡應該不難,為什么非要等二十年,讓任老太爺變成僵尸再回來復仇? 這時董小玉說道,“關于這點我也不明白,不過他后來主動找上了我,并設法助我躲過冥界的勾魂使者,他告訴我說只要聽他的話,便能如愿報仇。” 段千行壓下心頭的疑惑,“他都讓你做了什么?” “他想法子把我的墳遷到那片墳場,讓我在任老太爺下葬之時,將一包東西埋進地底,然后要我監視任老太爺的墳墓,并在每年他的生辰死忌弄一碗……一碗天葵血澆到他墳頭。”董小玉緩緩講述道,說到最后時,她有些羞澀的低下頭去。 所謂天葵血,其實就是女子的經血。 段千行聽到這隱隱明白了什么,卻又不甚明白,“還有呢?” 董小玉搖搖頭,“沒有了,從那以后我便再也沒見過他,直到數月前,那個任忠找到了我,他一字不漏的說出當年之事,表明他就是那個風水師的后人,然后告訴我報仇的時機到了,要我配合他。” 段千行皺了皺眉,忽的問道,“除了阿忠之外,你見過石少堅沒?” 董小玉眼底閃過一絲茫然,“沒有,這個名字我從來沒有聽過,實際上從阿忠找到我后,那天晚上是我們第二次見面。” 段千行默然不語。 董小玉幽幽嘆了口氣,“我與公子說這些,并不是要公子原諒我,我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只想告訴公子,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你,我的魂魄很快就要消散了,或許過幾天公子就會把我忘掉,但我……我永遠也忘不掉公子,永遠也不……” 說到最后,她定定望著段千行,眼里只有nongnong的眷戀,似乎看完這一眼后,便要永遠消失在天地間,沒有以后,沒有下輩子。 段千行實在不想面對這種目光,但又不忍移開,猶豫良久,他終是說道,“算了,當我欠你的。” 話音剛落,他眉心亮起一道金光,董小玉沒有半點反抗之力就被金光攝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