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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交換的以防凍劑為主, 不算沉。 抱著籃筐上了岸, 鄭天看著秦蓁盯著腳下的土地, 他小聲喊道:“秦蓁?” “你覺得我小題大做對嗎?” 鄭天愣了下,“也……沒有吧,我覺得你有你的道理。” 雖然他的確不太懂。 秦蓁轉過身去,指著那冰封了的黑龍江,“鄭天,一百多年前這是我們的內河。1858年《璦琿條約》,沙俄搶走了我們的土地。” “不過六十多萬平方公里而已,沒多少人給就給了。” “今日割五城, 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寢。起視四境,列強已然把我們的國家瓜分殆盡。” 秦蓁看著河對岸矗立著的木屋, 列夫·弗蘭克就站在那里。 隔著寬闊的河道,看不清遠處那人臉上到底是什么模樣。 “我們的確與他們有貿易往來,但凡事都要有個底線。我不知道其他人會如何選擇,可是對我來說,哪怕只是一抔國土,也不能用來交換。” 秦蓁記得自己學生時代一度癡迷科幻,而那本中篇科幻小說中寫中美的孩童領導人做了交換。 國家交換。 美國孩子們享受中國的歷史,而中國孩子需要凈身出戶,是的,他們凈身出戶甚至連一株小草都不能帶走。 有人說,走出非洲的人類沒有懷念故土,所以開墾出了肥沃的土地。因為沒了對家園的思念,所以才能向宇宙進發。 可是沒了國土沒了歷史,哪還有根? 現在想起那個情節,秦蓁依舊遍體生寒。 “我們不能拿國土做交換。” 秦蓁并沒有被那么多條條框框束縛,不然也不會在這里當什么倒爺。 但這一條,是底線。 …… 秦蓁帶來的防凍劑很好用,畢竟蘇聯的緯度更高,對防凍劑有著更大的需求,尤其是那些軍工設備。 這些航空航天用的防凍劑用在混凝土里著實有些大材小用。 但看到新的磚房起來后,這比什么都強。 來到北大荒兩個月后,他們終于有了整整意義上的家。 中國人向來對土地愛得深沉,即便是神話故事里,人都是女媧用土捏出來的。 土生土長埋葬于土壤之中,住在土制的房屋中,這才叫房子,才是他們的家園。 但防凍劑很快就用完了。 而最近…… 秦蓁似乎沒有去過那邊。 楊國華意識到這一點后,神經緊繃。 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他去找鄭天問,鄭天卻有些語焉不詳,“秦蓁有她的打算。” 顯然,鄭天這里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楊國華索性去找秦蓁。 入冬后的第一場大雪到來,將整個世界覆蓋在一片潔白中。 豐腴的黑色土地也都變成了羞答答的姑娘,蒙上了一層白紗不愿意露出真面目。 耕耘后的土地到底和那些未經開墾的荒原不同,用二流文人的話來說大概便是少婦與處.女的區別。 秦蓁正在那里堆雪人,準確點說是在指揮李建平堆雪人。 要求賊多。 “你看你笨的,把我的雪人糟蹋成啥樣了,真丑。” 李建平悻悻,“我覺得挺好看的啊。” 你看這肚子大脖子粗,一看就知伙食足。 多好啊,能填的飽肚子。 秦蓁跟他說不到一塊去,氣得要自己動手來。 李建平認慫了,“就你那手,別折騰了,我重新給你堆個雪人還不成嗎?” 大雪之后幾乎所有的活動都停下了,只有唐悠和張鵬程帶著幾個人去山林里捉山雞。 因為那邊林子里有漂筏甸子,他們沒帶太多的人去,怕出意外。 大部分人留在駐地忙著收拾新家。 太冷了外墻沒辦法泥皮子,可內墻沒問題啊。 屋子里已經砌好了炕,早些時候砍了一堆堆的木柴都被引燃,燒得熱騰騰的讓人直冒汗。 不需要防凍劑,在屋里頭和灰抹墻皮就行。 也有出去溜達著玩的,兩個多月的相處讓青年們暗生情愫。 正是青春暢快的時候,談個戀愛也沒啥。 不過秦蓁和林建平之間的相處又有些不同。 這兩人絕不是在處對象,但又太過于親密。 有種一家人的感覺。 楊國華也說不好,他笑著過去幫忙,堆了幾下手就涼颼颼的,但這種涼意沒持續太久,很快就又從里到外的一片灼熱。 李建平團了個雪人頭回來。 胡蘿卜尖尖做鼻子,花生殼做眼睛。 瘦瘦的雪人十分小鼻子小眼睛的古怪。 李建平覺得秦蓁的臉色不太好了,“隊長,你是不是有啥事?要是不方便,我先回去。” 三十六計當然是走為上。 楊國華到底沒那么熟悉秦蓁的情緒,“沒有你忙你的就行。” 李建平:“……”其實他不忙,真的沒啥好忙的了。 被迫給雪人整容的李建平聽到楊國華問起了和北邊換東西的事情,“最近你也沒怎么出去,是那邊抓得嚴了嗎?” 對哦。 他都忘了,秦蓁有一星期沒出去了吧? 該來的總會來,秦蓁笑了起來,“那倒也沒有,這不是趕上下雪,不方便出去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