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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房中,窗戶雖沒有開著,卻總是能透進來絲絲縷縷的風,溫柔攪動著空氣中濃郁的藥香。 不知是否因為池翊正在研藥的緣故,簡珊只覺得入鼻的藥草沁香,較平時更為濃郁了些。仿佛要順著風涌動的方向,將人團團圍住,讓人掙脫不得,且甘愿沉溺其中。 簡珊默默睜開了雙眸,這句話在她心中來的無緣由。 “當真,如風景一般?!?/br> 又是待上半刻鐘,見池翊并沒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她便去了一旁,尋了本從前看過,還稍有印象的醫(yī)書,緩緩著頁。 看著池翊眼中,只覺得那藍色的襦裙配著白紗,可真是不錯。 不知是衣裙襯美人,還是美人綴衣裙。他雖對世俗中的男女情愛,屬實沒有興趣,卻是從不吝嗇對美的贊譽的。 美人美在骨,簡珊雖長了溫婉的臉,藏于骨子中的美卻極為明艷肆意。 像尋求時機瘋狂生長的花骨朵,含苞待放卻又氣勢洶洶。 只是簡珊貫有著副端莊姿態(tài),那華貌,向來被掩上幾分。 而今卻恍若一夜露珠凝重叩開了花骨朵的心弦,瓣瓣花正準備綻開最嬌艷的年華。 * 時間過得還算快,待到簡珊迷迷糊糊翻閱完半本書時,池翊已經(jīng)停下了研藥的動作。 此時,窗戶紙上映著佝僂的影子,池翊望過去,原來是青奴正在窗外點亮暈黃的油燭。 他稍稍收拾后,徑直走到簡珊身旁,只見簡珊已然睡熟了。 望著她身上單薄的衣裳,原先好看的襦裙,在他這的印象大打折扣。他默默拿過一旁的披風,仔細給簡珊蓋上,出門時輕輕關好了房門。 房門關山的一瞬間,原先在熟睡的簡珊睜開了雙眼。 她摸了摸蓋在身上的厚實的披風,只覺得自己被滿滿的藥草香包圍。細細聞著,她眉頭一皺,心中一動。 她原先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即使再疲倦也不會睡過去的。 可她剛剛睡著了。 這香味應該是有催眠的效用。 雖算不上熟睡,卻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她向來睡得淺,有細微聲響便會醒過來,即使在熟睡中,也保留著幾分清醒。 這是她那兩年養(yǎng)成的習慣。 可剛剛直到池翊走近她,她才被驚醒。 明明周圍沒有人,簡珊卻是低頭掩飾著臉上耐人尋味的表情,像一只狡黠的狐貍發(fā)現(xiàn)了夢寐以求的獵物,又像是雷雨天的烏云遮住了皎潔的月光。 她索性就放任了思維,閉上眼,任這藥香侵入身體,蔓延,流淌,交融。 * 這邊池翊關好門,便看見了早在一旁候著的青奴。 青奴依舊是恭敬地伏著頭,很久以前,在池翊的記憶中,青奴就是這般模樣了。 從他來到府中的第一天起,青奴便在這了。 那時還是他的師傅領著他來的。 初見青奴時,青奴還未像如今這般沉默。雖也是少言寡語,卻偶爾還是會慈祥的給他講講外面有趣的傳聞。 最初青奴稱呼他為“小主人”,稱呼他的師父為“主人”。 后來師父走了,青奴口中對他的稱呼,也就變?yōu)榱恕爸魅恕薄?/br> 他常年在外游歷,在這府邸中的時間,有幾年甚至還沒在烏蒙谷中長。 這些年府邸一直是青奴管著,偌大的府中常常就青奴一人。 他前幾年見青奴實在孤單,便讓青奴從自家家族中認個雙親逝去的小姑娘。說是親緣關系,也算是日常陪伴著青奴。 人是青奴自己去認的,名為青畫。 每年他回府時,青奴都會將青畫送去佛寺。 雖沒有明說原因,池翊卻是知道,到底是怕打攪到他。 他倒是沒什么所謂,但也不必指出來,這些年下來,也就成為了一種默契。 算來青畫也該和簡珊一個年紀了。 池翊未回頭,徑直向前走到了亭中,而后坐了下來。 青奴見狀,斟了杯茶放置在他面前。 院子里依舊只有風聲。池翊年年回來,大多數(shù)時間其實都是這樣,整個府邸常常只有冬天鳥雀掠過的聲音與夏日聒噪的蟬鳴。 可這一刻,池翊突然覺得,府邸是有些靜過了頭。 簡珊怕是不大適應的。 又想到今天簡珊從藥池出來時踉蹌的步伐,他品了口茶,對青奴吩咐道:“明日去佛寺?!?/br> 池翊沒說哪個佛寺,也沒有提青畫一句。 青奴卻是明白了,低頭應了聲“是”。 退下去準備明日行程的物品時,蒼老的眼中落下了陰云,眼神中帶了絲愁。 他不知道主人是何盤算,但是青畫回來,只怕會徒生事端。 * 析城天暗的早,雖還只是傍晚,天色幾乎是全黑了。倘若不是府中處處掛滿了燈籠,怕是伸手難見五指。 池翊依舊在不緊不慢地喝著茶,這兩天簡珊的病看著好了不少,但是內(nèi)里卻是越發(fā)危機重重。等到風暴驟起,怕是會將這丫頭折騰的不輕。 徹底醫(yī)治簡珊,連他都只有五成把握,不知無原方丈那... 待到他喝完一杯茶,已經(jīng)又是一刻鐘后了。抬頭看看天色,已經(jīng)是不見一絲光了。 想起藥房中熟睡的簡珊,池翊喚來了青奴。 青奴領命,轉(zhuǎn)身走向藥房的方向,在外面喚醒了簡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