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歲春見她看著藥爐,手不禁開始顫抖,她這輩子第一次拿劍的時候都未這般手抖過。 “歲春,拿過來吧,那些藥放了嗎?”簡珊說的極為平淡,好像那些等會下喉,能夠讓她活不過幾年的毒藥,只是無關緊要的東西般。 “小姐…”歲春的聲音顫抖,卻是說不出一句勸的話,如若她能勸,這些天早就勸下了。 “那端過來吧,時間應該也是夠了。”簡珊默默的垂下了眸子,但如若有人能夠看見,便會撞進一雙毫無波瀾的眼。 畢竟,只是一碗毒藥而已。 她日日喝的,便是這些藥,她只是一下子加重了劑量,讓一切別人的謀劃亂了套罷了。 只是,那些人謀劃落空了,那便是輪到她了。 這般想著,她接過了歲春遞過來的藥。 輕笑著,緩緩喝了下去,一點也不剩。 * 隔天,向來沉悶的簡府,一下子炸開了鍋。 簡家小姐病重的消息一時間傳遍了整個烏蒙谷,簡府請遍了谷內的名醫,就連鄉野的大夫都請了,但是面對簡珊的病情,所有人都直搖頭。 簡家家主坐在正堂之上,不怒自威,問道:“消息是誰傳出去的?” 簡家夫人隱晦看了一旁的簡鈺一眼,眼神中有些許無奈,卻也還是起身勸到。 “珊兒這樣,原也不好嫁人了,身體孱弱至此,哪家會善待她,不放在我們身邊,夫君心放得下嗎?” “胡說,哪有世家女子年過十六不許人家的,祖宗規矩何在,有我簡家在,谷內哪家敢對她不敬。” 簡家家主名為簡朗,原是谷外世家的嫡子,規矩刻在骨子里動不得的性子,即使搬來了谷中,這些年也依舊改不了身上那些世家架子。 “父親,meimei她身體禁不起這么折騰,別說嫁人,便是…” 還沒等簡鈺說完,外面便有丫鬟來報,“家主、夫人,不好了,小姐剛剛又吐血了,已經昏死過去了,李大夫已經去看了,讓我盡快來通知家主和夫人,小姐,小姐可能就這幾天了…” 丫鬟哭的斷斷續續,在場幾人都是臉色大變,急忙向簡珊的院子去。 簡鈺是一行人中到的最早的人,推開門,一股血腥味散在空氣中。 歲春急忙迎了幾人,關上了房門后,撲通徑直跪了下去。雙手接地,頭長伏不起。幾人也沒有時間在丫鬟身上多做停留,走到床邊。 只見簡珊臉上更是蒼白,臉上已是慘敗。 還沒來得及換下的床幔上有噴射的血跡,絲絲縷縷的。如今床上的簡珊意識已是不大清楚了,緊閉著雙眼,仿佛夢魘一般。 李大夫見家主來了,哀聲說道:“家主節哀,是小人才疏學淺,醫術不精,實在難以想出緩解小姐身體之法,如今便是是參片吊著,怕是也難有多少時日了,家主還是早做打算…” 聞言,就算是平時一向嚴肅的簡朗,神情也出現了撥動。 一旁的夫人靠在簡鈺懷中,望著簡珊慘敗的臉,猶豫中輕聲說道:“先下去吧!” 頃刻,房中只剩下簡朗、夫人、簡鈺。 簡朗從簡鈺手中扶過了夫人,讓她坐在了一旁的軟椅上。 夫人看了看簡鈺,手中的帕子攥緊,轉過身對簡朗說道:“珊兒身體已經至此,要不…” 簡朗聞言立刻拒絕道:“絕無可能,如此傷風敗俗之事,簡府小姐怎能去做。” 簡鈺握住紅木椅的手縮緊,紅棕色的木屑悄聲從一旁掉落。但他明白,此時還不是他說話的時候。 “簡朗,到底是簡府名聲重要,還是珊兒重要,剛剛珊兒床幔上吐的血,家主看見了嗎?李大夫說的話,家主都忘了嗎?家主就珊兒一個女兒,真的忍心看著珊兒…”那個字夫人到底是沒說出來。 “簡朗,珊兒這十六年還不夠么,身體如此孱弱,琴棋書畫哪一樣不是按你要求來練,別人家的女孩兒,誰有珊兒這么辛苦,就連我這個母親,日常也絲毫沒有縱著她性子。何況身為簡家的女兒,這些年她…真的要讓我們后悔半輩子嗎?” 說到這,夫人眼眶中的淚已經止不住了,端莊了大半輩子的她,已經鮮少如此失態了。見簡朗依舊沉默,夫人哀聲說了最后一句話: “朗哥,珊兒她才十六歲,我十六歲那年,才剛剛嫁給你。” 簡朗望著眼前的夫人,閉上了眼。 簡鈺見勢,跪下說道:“父親,別人可能不行,那可是池翊,谷中誰還能懷疑池翊的品性不成?” 的確,谷中誰也懷疑不得池翊的品性。 池翊四方游歷,而今年方二十,仙人之姿,仙人之德,十年前便年年來谷中免費為谷中人醫治。 他喜著一身墨衣,待人不問身份,一向溫潤有禮,在谷中一向有著“墨仙”的稱號。 谷中人人都知道池翊,在谷中的地位,堪堪居于圣女殿之下。 簡朗睜開眼,像是妥協般,牽起夫人的手,對著簡鈺哼了兩聲,說道:“那便快派人去請,位置你肯定是早就打聽好了的。” 停頓了一刻,又說道:“放出消息的事情,等你回來了,自己去領罰。” 說完便帶著夫人離開了房間,只見院中古琴與紙墨皆整齊擺放著。簡朗想起剛剛夫人那番話,撫了撫琴,眸中滿是復雜之色。他們都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但是夫人說的…沒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