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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看了棠明兩眼,小聲說:“真行,你們高中按顏值招生啊,一個兩個的都長這么帥……” 說著說著又突然一驚,“哎!我們在讀本科的時候你那回喜歡的妹子被搶了,是不是就是他?!哎呦我去,我說看著眼熟呢!” 江初月自從進了包廂后眼神就沒放下來過,身體挨到柔軟的沙發才覺得做夢似的游離感減輕幾分,熱度重新回來,血液從冰封里破開個口子解凍,小汩小汩地流淌。 可眼珠還是黏在棠明身上下不來,隨意“嗯”了句。 于是他室友就明白了,怪不得那帥哥那種態度呢,八成是情敵。 這酒吧是棠明的,向甜請來玩的同學是客人,按理說他該好好招待,挑氣氛一類的事情本也就是他熟練得不能再熟練的技能。 但今天不一樣。 棠明心不在焉,只能附和著向甜的話點個頭,用單音節答個問題,再開個酒。 他不動聲色地掏出手機,打下幾句話,趙澤遠很快就進來。 “于時!你小子帶了弟妹來也不跟我講一聲!” 趙澤遠推門一進來就揪著于時和向甜一頓調侃,惹得那幫學霸們也挑起興趣,吵著要聽他倆的愛情故事。 棠明抓住機會和趙澤遠交換個眼色,而后向前傾身,手肘撐在膝蓋上——終于能騰出思緒了。 他幾乎所有心神都在對面,實在再也分不出半點精力應付其他事物。 可場子真正不需要他照看了,巨大的怨氣和煩悶又頹然上涌,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他拿起一杯酒,三根手指擱在上頭,虛虛地握著,什么也不干,就隨意搖晃。 江初月不一樣,他從來也不需要分出心神應付誰,觥籌交錯,吵吵嚷嚷,從頭到尾,他眼里只有一個棠明。 從前他們也在類似這樣的環境待過,冬令營那次的ktv,高中畢業后趙澤遠拉著他們去的酒吧,都跟現在差不多。 但他們從來沒隔這么遠過。 江初月不需要在對面,隔著一眾人,隔著整個房間的設施,目光眺過去,遠遠看他。 通常江初月只要一低眸,一抬眼,棠明的笑顏就近在咫尺。 然后說一句:“江初月,怎么才一會兒不見我就想你了呢?” 從前棠明搭在膝蓋上的手總是抱他,從前棠明抿著酒的唇總是喜歡貼他耳朵,從前棠明的手指被他反復親吻,從前…… 從前,從前,什么都是從前。 從前棠明哪里都是他的。 趙澤遠帶起來的氣氛越發火熱,眾人開了酒,一邊起哄一邊喝。話題從于時他們身上又轉開,學霸們對棠明這個大帥哥還是有點好奇,特別是幾個學姐。 “帥哥看著好年輕,剛畢業就出來自己做老板了?” 棠明像沒聽見那女孩說話,沒理。 趙澤遠早就習慣了,巴巴地替他回答,說他哪個學校畢業的,在校期間多么會策劃活動,多么得老師同學欣賞,起早貪黑的,很努力也很優秀。 女孩們一邊聽一邊看他,可棠明始終都沒抬起頭來。 和高中的他很不一樣。 微低著頭,輕搖酒杯,坐在包廂最旁邊,下頜線緊繃,氣質從最表面的開朗中生生透出股疏離。 江初月的心臟驟然一頓。 他豎起耳朵,極其認真地從趙澤遠簡短的講述中拼拼湊湊,湊出他未參與過的棠明的這些年。 可他記得棠明不喜歡早起,不喜歡用功,每次總要向自己索要句親昵的話語或者一個深入的吻,才肯乖乖讀書。 棠明也不喜歡沒日沒夜地給自己找事做,他最怕麻煩了。得了獎也不會沒有聲響的,他本就張揚,最喜歡追著江初月問“哥哥厲害么?”。 怎么就是趙澤遠說的那樣了呢? 開朗卻沉穩,優秀卻低調。 ……江初月覺得,他好像被照片騙了。 那些朋友圈透出來的好像不是他生活的小小一隅,而是他套上偽裝后包著自己的一層又一層堅硬的殼。 不燦爛,不開心。 不是光芒萬丈,瀟灑自在,只是被時間和瑣碎填滿,被推著趕著,急急向前。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恰恰就是自己。 江初月的心臟像被人捏在手里,收緊又放開,反復的疼痛密密麻麻襲來。鋒利的尖刀抵上滑膩的軟rou,卻不急著用刀尖,而是用刀背,一片一片地剮。 于是本來一刀能夠結束的短痛拖成了長痛,他的心臟被凌遲,每一下跳動都鮮血淋漓。 仿佛一個寒窗苦讀十年的學子,走出高考考場的那一刻猛然記起答題卡填錯了。 十年苦熬,滿盤皆輸。 巨大的荒謬悔意驟然襲來,江初月也呼吸急促,紅了眼眶。 “哎!光喝酒有什么意思啊,帥哥,來玩游戲唄!”學姐聽了趙澤遠介紹棠明的話,興奮地提議。 眾人附和,有人問她玩什么? 她臉上有點紅,說:“你們有什么想玩的?要不真心話大冒險?” 話音剛落,棠明突然發出一聲嗤笑。 聲音很輕,可包廂里的人有意無意被他吸引,一時間安靜下來。 他似乎知道江初月的視線牢牢釘在自己身上,突然抬頭,直直看向江初月,“都是成年人了,還玩這么純情?” 江初月愣住,怔怔聽見他說:“這樣吧,來比喝酒,看誰最先撐不住。第一名要和最后一名……接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