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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xiàn)在不同了。 他無所謂,江初月不能無所謂。 上輩子追張璃的時候又任性又傻逼, 吵著嚷著全校皆知, 后來真讓人答應了, 也毫不避諱兩人的關系。 管那些看過來的眼光是惡心還是探究的, 他都不在意。 從來……都沒有如此小心過。 說不清為什么, 從現(xiàn)在看以前, 上輩子就真的成了上輩子,離自己好遠。 總覺得之前經歷的一切, 不像自己的人生, 反而像周公夢蝶般迷糊著歷了個劫, 兜兜轉轉再回來,都只是為了遇見個江初月罷了。 重來一遭, 閱盡千帆,才終得一人。 這么不容易,他當然得好好護著。 棠明摟緊懷里的小男朋友, 他大概知道江初月今天為什么這么委屈。 可能是自從譚梅敲打過后自己再沒有在外人面前叫過他寶貝兒。 可能是察覺到有人說起李偉看過來時自己把攬著他的姿勢改成了拍拍他的肩。 他的寶貝又細膩又敏感,偶爾一次落空的手,是不是就能讓他失望好久? ……沒事兒的。 棠明一邊揉著好久沒有揉過的細軟頭發(fā)一邊想, 再等等,等到高考后了,他們不再是學生,有能力承擔坦白后帶來的一切風險。 有能力讓江初月除了跟自己談戀愛之外什么都不用想。 等到那時候就好了。 棠明重來過一回,他知道的,一旦高考完,這些他很快就能做到。 很快了。 很快,高考就來了。 一模二模三模考完,畢業(yè)照拍完,全班同學的考點及各項信息統(tǒng)計好,學生準考證和之前統(tǒng)一定制的文具一同發(fā)放下去,高考終于如期而至。 所有老師都一再囑咐,考試那兩天的作息時間,飲食習慣,務必要和平時的保持一致。 棠明替江初月給他姑姑打了個電話,好歹是監(jiān)護人,通知她一聲江初月高考期間還是在自己家住著。 打電話的時候江初月和棠明已經坐著車,在往別墅的路上開了。 棠明怕江初月著涼,特地讓周叔關了空調,開了窗戶吹著。 車身速度很快,帶起的氣流呼呼作響,風一個勁兒地擠著洞開的窗戶灌進來。 于時坐在前面。 棠明和江初月分別坐于后座的兩側。 ——這么多天來好像習慣了,只要兩人一起,就坐得板正。 明明是同桌,桌上的三八線卻尤其明顯,他們之間像隔著條隱形的細絲線,棠明過來點或者自己過去點,都很容易就把他們割出血來。 從緊密相貼到如今這樣,轉變得隱秘又堅決。 在江初月每一次小小的察覺中,都能被棠明輕描淡寫著揭過。 撒嬌沒用,裝生氣沒用。 他是個束手無策的抬水工,桶上戳了個洞,手忙腳亂要去堵,卻怎么都堵不住。 眼睜睜看著水從中溜走,走了一路,灑了一路,而他又氣又急,指縫濕淋淋地,滴滴答答滴著水。 江初月側過頭去,看到棠明面向車窗外,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周叔聊天。 風吹起他的劉海,撫過他的五官…… 忽然有點嫉妒這些風月。 就算人聲鼎沸,月光也能照在棠明身上,清風也能肆無忌憚地在他身上繾綣,而自己,似乎不能。 車身飛馳,路過他們初中的學校。 江初月還記得棠明生日那天,他就是在這個路燈下等自己,牽著自己的手進了網吧,在網吧最顯眼的位置親了自己一口。 仿佛就在眼前,卻其實已經過去一年多了。 當時那樣張揚任性,把自己弄得臉紅的棠明,也很久沒有見到過了。 其實重來一次,他真的見過好多未曾見過的棠明。 比如,他從前只知道棠明好,卻沒想到能這么好。 夏天買來冰水要幫他把外頭的冰碴捂掉,冬天出門前要把他裹成個球反復檢查。睡覺前要哄著他,早起時就替他擋太陽。 上輩子他介意張璃,或許夾雜著自己并不知道的深深嫉妒,可和棠明在一起后,這些全都煙消云散了。 因為他清楚地知道,棠明對張璃沒那么好。 棠明面對張璃的時候,始終都是他自己。寵愛張璃也好,維護張璃也好,總是灑脫的,肆意的,棱角分明的。 不像對著自己——肆意與灑脫都祭了風月,從此玄鐵煉化成繞指柔,冰山捂化成涓涓溪水。 可他垂下眼眸看了看自己與棠明之間隔著的這道車座間隙,又覺得,為什么已經沒有三八線了,他們還是隔得這么遠呢? 是不是有時候習慣習慣著,就會變成麻木? 他是不是……就要強迫自己明白,他無比愛護想念的那個燦爛的棠明,總會時不時消失? 會不會有一天,他就回不來了? 大抵只有玄鐵和堅冰能割斷細絲,而流水卻無能為力。 江初月緩緩吐了口氣,朝棠明那邊挪了一點,在后視鏡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握住棠明的手。 棠明跟周叔的閑聊斷了一瞬,又重新接上話,“對,老師都說了,不用刻意安排,和平常一樣就行。” 手上稍動,反手將江初月整個手掌都包裹住。 江初月就想,其實沒事的,等再過兩天,他們高考完了,一切都會好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