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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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梨花嗒嗒地跑,雷霆嗒嗒地追。 廬陵王跟在后面跑,撕心裂肺地喊:陛下,停停,臣不要走了!給臣留下一匹馬啊!那匹馬是臣騎出來的,把它還給我啊!!! 把馬還我啊!!! 他跟著跑了一段,終于堅持不住,腿肚子抽筋,一頭栽倒在地上,吃了一嘴土。 廬陵王氣得捶地,看著兩匹馬結伴消失在視線中,悲從中來,流下男兒輕彈的淚水。 明明有兩匹馬,連一匹都不肯讓他騎,皇帝果然還是當年那個睚眥必報心狠手辣的皇帝!這個奪馬之仇,他一定要報! 終于走到一條有人的宮道,廬陵王腳一軟坐在地上,等了會等到一輛裝夜壺的車,被捎了一段路,代價是被熏了一路,味兒有點大。 他再次踩上養心殿的地面時,恍若隔世,迷惘地望著眼前莊嚴建筑,心想,封地那么好,有寶馬有美人有錦衣玉食,自己為什么要來皇宮受苦呢? 旭日從宮闈升起,一線金光把琉璃瓦照得發亮,九重宮闈都被籠在淺金的朝陽之下,天上祥云翻滾,火光鋪滿整片天幕。 廬陵王仰頭望了許久,福如心至,突然道:我悟了! 這一定是上天給他的磨難,皇帝無道,寵幸妖妃,他一個皇親貴胄,尚且如此受苦,何況天下黎民,蒼生百姓。 為了救天下人于泥淖,他必須隱忍受苦,忍受種種磨難,方能等到子夜將盡,旭日東升的那天。 廬陵王默默攥緊拳頭,感慨幾下,踏步往慈寧宮行去。路上宮女見他,連忙站在幾丈開外,遠遠就低頭拜見。 他越發感慨自己天降大任,一身祥瑞之氣,震得尋常人不敢靠近。想著,他無視幾個欲言又止的太監,帶著自信的笑容,大步走進慈寧宮,干脆利落地請安:孩兒拜見母后! 太后聽見自己養大的孩子的聲音,臉色稍緩,笑著抬頭道:起來吧,玨兒不必客氣,嗯? 映入她眼簾的不是俊逸青年,而是條灰頭土臉仿佛在田里滾了圈的土狗。 太后聲音顫抖:玨兒,你、你怎弄得如此狼狽? 廬陵王愣了片刻,低頭看見自己灰撲撲的模樣,不在意地拍拍,往里走:母后,此事說來話長,我慢慢和您說。 沒走幾步,太后捂著鼻子,喝道:等等!別過來,你這一身的味怎么來的? 起夜掉糞坑里了? 廬陵王尷尬地立著,又在太后的示意下,不停往后退,一直退到門口,太后這才感覺自己能呼吸了,放下手。 兩人離了兩間屋的距離,只能隔空喊話,傳來時聲音有些模糊。 太后喊:玨兒,你怎么回事? 廬陵王大聲回:母后,這不能怪我,主要是我馬沒了! 太后震怒:孽畜!你罵誰呢?! 第68章 宮貝奴一走進慈寧宮, 就看見廬陵王跪在殿門口,喋喋解釋什么。 見到宮貝奴姐妹過來,他大喜道:淑妃、昭容, 幫我和母后說說,我咳咳,我嗓子都快喊啞了! 離得這么遠, 他得扯著嗓子喊,還要保證喊出來的話不被太后誤會。 廬陵王深深嘆氣,他真是太難了。 宮貝奴走近一點, 突然炸毛, 捂著鼻子跳到一旁,王爺,你掉糞坑里了? 淑妃也默默退到旁邊, 隔廬陵王遠一點, 再遠一點。 廬陵王: 不,只是跟著送夜壺的車跟了一程,被熏入味了。 太后招呼宮貝奴過來, 低頭耳語幾句,宮貝奴便再次捂著鼻子跑到門口,遠遠喊:王爺,太后讓你回去沐浴! 廬陵王面紅耳赤忍辱負重地離開了。 宮貝奴回頭把宮殿所有的窗戶都打開, 開窗透透氣,清風吹來, 鼻尖那股令人作嘔的臭氣總算被吹散。她把桌子上的香爐拿到太后臥榻旁,不解嘟囔:王爺怎么弄成這幅樣子了呢? 太后揉了揉眉心,頭疼。 記憶里的廬陵王還是個玉雪雕成的少年,怎么晃眼就、就變得這么蠢臭不堪! 她嘆了口氣, 想起當年若是沒有讓他離開盛京,若是自己還看管著他,也不至于此,都怪皇帝橫空殺出來,坐上本屬于玨兒的帝位。 淑妃往香爐挪了挪,溫柔地說:也許是夜里遇上什么事了吧,我進來的時候,就聽宮女們說,王爺是連夜從安樂堂的方向回來的。 安樂堂?宮貝奴瞪圓眼睛:段微鶯和蕭千雪? 太后聽到兩人的名字,眸光冷了冷,摩挲手腕的玉珠,冷笑著說:段微鶯和蕭千雪,真有能耐,真了不起。 每年都立志于在秋天宮宴上來氣一氣她,讓她在棺材里仰臥起坐,力求給她來自陰陽兩界的至尊服務。真了不起,真是貼心。 她都快被氣傻了。 淑妃嘆口氣:陛下分明太過寵愛她們。 宮貝奴連忙接話,點頭:對呀對呀,jiejie說得對,上次姑姑被她們氣暈,陛下罰了禁足冷宮三個月,這次居然只被罰三天,還是段微鶯討價還價來的,姑姑也太沒有排面了! 太后昨夜暈過去,沒有聽見討價還價全過程,怔了片刻,偏頭問道:討價還價?她還想向陛下求饒,不去冷宮?呵,妖妃! 宮貝奴愣了一下,實誠地搖頭:不是呀,是陛下不想讓她去冷宮,她非要過去,這三天還是她求過來的。 太后: 淑妃咳嗽兩聲掩飾尷尬,說道:別人視冷宮如虎狼,她卻這般喜歡,肯定非同常人,這就是妖妃吧。 宮貝奴贊同:沒錯,呵,妖妃! 淑妃:呵,妖妃! 太后:她揉揉眉心,嘆氣道:妖妃惑主,陛下受到迷惑,才做出種種離經叛道之事,想想,陛下主持新政,也是從段微鶯她們入宮開始吧。 淑妃摒退宮女,小聲道:姑姑,本來我等后妃,不該干擾前朝,只是,她頓了頓,低頭抿口茶,說:民間有句俗話,叫做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太后枕著貴妃榻,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淑妃想想,把在避暑山莊遇見的怪事說出:什么佛陀轉世、真仙下凡,分明是他們都斗不過這妖孽,才信口胡謅些瞎話。若她不是妖孽,這一年來,我們遇到的種種怪事該如何解釋? 太后點了點頭。 宮貝奴揪著小手帕,想說什么,但看姑姑和jiejie的表情,還是選擇閉嘴。她默默拿起果盤上的蘋果,吧唧吧唧啃起來。 淑妃坐得筆直,正色道:說起來,陛下從前從未寵幸過誰,也沒有把精力放在后宮中,但自從這兩位入宮后,他便常常召二人侍寢,有時還親自找上玉露殿。 宮貝奴:吧唧吧唧。 太后點頭,想起董娥的來信,撐著下巴,說道:是的,寵愛太甚,專寵一人,連賢妃的心里都有了不快。 宮貝奴:吧唧吧唧。 淑妃聽后一驚,與太后對視一眼,問:連向來賢惠不管事的賢妃meimei也? 看來皇帝獨寵妖妃,大家早就有了意見,后宮心生不滿者,不獨她們姐妹二人。想想也是,后宮姐妹三千,陛下只有一位,若是獨寵誰,其他姐妹心中總歸會不舒服。 淑妃想到此事,忍不住低頭笑了笑,說道:也該讓皇后娘娘勸勸陛下了,后宮佳麗三千,怎么能獨寵一人呢?應當雨露均沾才是。從前后宮多好啊,大家和和美美的,自從她們來了以后,唉。 宮貝奴:吧唧吧唧。 淑妃和太后自動屏蔽噪音,聽說,陛下前些日還將西太后關進佛堂。 宮貝奴不吧唧了,抬起頭,敏銳地察覺到大瓜! 太后冷哼一聲,道:陛下向來心狠手辣,對待自己生母尚且如此,何況你我,只可惜慶元二十三年她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只道:妖孽禍國,總要想點別的法子,別讓她們毀掉了祖宗辛苦打下的江山。 宮貝奴茫然地眨了眨眼,隱約感覺氣氛有點不對,但想了想不太明白,便繼續低頭啃蘋果。 吧唧吧唧。 蕭千雪一直對微鶯身后隱形的翅膀念念不忘,早上沖進微鶯的房間,掀開她的被子要來找那對看不見的翅膀。 微鶯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聽到她的聲音,下意識把被子往旁邊一蓋,回過神時才發現睡在身側的皇帝早就離開,旁邊的被褥摸上去都已經冷了。 蕭千雪擠上床,鶯鶯,快趴過來,讓我康康你后背有沒有翅膀! 微鶯揉著眼:說了要聰明的人才能看見嘛,你看不見的。 蕭千雪:我覺得我已經變聰明了!昨天晚上我算了一整晚的九章算術呢! 微鶯:看起來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蕭千雪眼下青黑,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笑道:真的,讓我看看嘛,我變聰明了好多。 微鶯無奈地趴過來,頭靠在枕頭上,側著臉讓她看。 蕭千雪叉開腿,坐在微鶯的身側,彎腰仔細檢查翅膀。 微鶯:說了吧,你看不見的。 蕭千雪扁起嘴,悶悶應了一聲,仍然不信,扒拉著她的衣服:你脫了衣服讓我看看,是不是你把翅膀藏在衣服里啦? 兩個人拉拉扯扯的時候,木門忽然被推開,宮貝奴風風火火走進來,然后怔住了。 床榻上蕭千雪與微鶯一齊回頭,還保持著你跨坐在我身上,我扒拉你衣服的糟糕姿勢,對上宮貝奴震驚的眼神。 宮貝奴俏面泛紅,瞪大了眼睛,僵在門口,你們、你們 這對狗女女! 她發現了這樣大的秘密,不會被滅口吧。 微鶯把蕭千雪從自己身上推下來,自然而然地翻身下床,把旁邊放著的一襲素青紗衣披在身上,笑道:昭容來找我們,有什么事嗎? 宮貝奴顫抖著后退一步:你們剛才做什么? 蕭千雪:當然是在找 她突然頓住,看了微鶯一眼,決定不能讓別人也知道鶯鶯是小仙子。她要守護鶯鶯的秘密! 宮貝奴:在干什么? 于是蕭千雪笑了笑,攤手:在找鶯鶯掉在床上的發釵,昭容,天這么早,你怎么來我們安樂堂了? 宮貝奴哼了聲,什么你們安樂堂,安樂堂是你們的嗎? 不是吧,冷宮你也要來爭啊? 宮貝奴:哼,安樂堂是大家的。 跟在后面的時沛嬤嬤擦擦額頭,替安樂堂感受到有些受寵若驚。在冷宮這么多年,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連冷宮都有人來爭的。 宮貝奴掏出一個盒子,丟給微鶯,微鶯抬手接住,打開一看,忍不住笑了。 盒子里面裝了滿滿當當一盒的東珠。 不就是一盒東珠嘛,我說了我賠得起,宮大小姐誓要報那日的羞辱,特意挑出一盒成色最好的東珠:不就是東珠嗎?真以為人人都這么稀奇,打翻就打翻,兇什么兇? 微鶯看她氣呼呼的模樣,笑了笑,把盒子收好,問:那這算昭容送我的嗎? 宮貝奴對上她的笑容,晃神片刻,然后咬牙切齒地說:給你的,就是你的了! 微鶯笑道:那我便也好好收好。 她彎下腰,把這盒東珠放在抽屜里,和自己的首飾盒擺在一處。小心放置好后,她彎了彎眉眼,回頭朝宮貝奴說:若是有誰打翻這盒東珠,我也會生氣的。 宮貝奴不屑:連東珠都在意,沒見過世面的窮鬼,小氣吧啦的。 打翻就打翻嘛,生什么氣,一想到那天因為一盒東珠被兇,她就好委屈。 在宮家的時候,她都是把東珠碾磨碎成粉,擦在臉上手上保養皮膚,別說打翻一盒東珠了,就算磨碎一箱東珠,也沒人敢多說她兩句。 只有這個妖妃 微鶯走過來,不呀,我生氣不是因為它很貴重。 本來就不貴重,宮貝奴嘟囔,那你為什么生氣? 微鶯朝她眨了眨眼:因為,是你送我的呀。 宮貝奴:!!! 她的耳畔轟隆一聲,腦中空白一片。 長這么大,宮大小姐從來沒有收到過這樣的話,她這般高高在上打賞別人時,只會收到兩個反應,那些人拿著她賞的金銀感恩戴德,說些陳詞濫調,或者是把財寶丟在地上,說她拿錢羞辱人。 她小臉通紅,捂著胸口,茫然問:為什么我送你的,被打翻就要生氣? 微鶯思忖片刻,曲指彈了彈她的腦瓜子:可能是因為我在乎你吧。 宮貝奴啊了一聲,忍不住想,果然是妖妃! 第69章 你真是妖孽啊? 宮貝奴這么想著, 傻乎乎就問出去了。 微鶯怔了怔,看著她,笑著反問:什么? 蕭千雪不樂意地說:你干嘛呢, 說誰是妖孽,你才是妖孽! 宮貝奴:你才是妖孽! 蕭千雪:你才是! 兩個人臉對著臉斗嘴,宛如兩只好勝的復讀雞, 沒完沒了地重復。微鶯像個裁判插在她們中間,一揮手:停! 吵架聲應聲而停,兩只復讀雞齊刷刷地看向她。 微鶯笑了笑, 問宮貝奴:怎么, 還打算再派人來抓我? 宮貝奴瞪圓眼睛,捂住嘴巴,你、你怎么知道的! 蕭千雪:真沒見過這么喜歡自爆的壞人, 以至于一瞬間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在反串。 微鶯低下頭, 嘴角往上翹了翹,隨即問:那天不是找人證明我的清白了嗎?說我是什么佛陀轉世,還是什么真仙下凡, 怎么翻臉又變了一套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