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謝晏揮揮手讓人退下,努力壓下他的多疑,多想想那個雙眸燦如艷陽的顧蘇,她只是太餓了出來尋食物……謝晏無法說服自己把顧蘇和當年那個溫婉的薊云橋聯系在一起。 他翻身上屋頂,皓月當空,謝晏望著清和宮的方向坐了半宿。 顧蘇也曾坐在墻頭望著燈火明亮的崇朝殿,想象皇帝是個什么樣的人,誰也想不到,有一天,謝晏也做了一樣的事情。 后半夜,謝晏踩著碧月下的玄黃琉璃瓦,正大光明地摸到薊云橋的寢殿屋頂。宮女已經睡著,謝晏輕輕支開窗戶,他從未想到他這輩子第二次踏入清和宮,居然是采用這種偷偷摸摸的方式。 床帳中的薊云橋翻了個身,無意識扯緊被子,半夜好像突然變冷了。 第19章 寒霽令 月光泄進來, 鋪上一地銀霜。 謝晏心情復雜地掀開床帳, 薊云橋呈大字躺在床上, 睡姿說不上好, 不施粉黛, 素衣單薄, 瀑布般的黑發在枕頭上鋪散開來, 襯得脖頸纖細白皙,上面隱隱可見青色的血管,看起來脆弱不堪一擊。 兜兜轉轉, 你竟是朕的皇后。 忐忑了一晚的念想被證實,謝晏發現自己沒有預想的糾結,放佛所有的猜測都自動遠離, 只要看見她, 心里就滿是平靜。只要她好好的,謝晏愿意去信任, 誰說帝王就必須高處不勝寒, 如果這個人是顧蘇, 沒什么不可以。 他輕輕坐在床尾, 用目光描摹她的每一寸皮膚, 沉睡中的薊云橋少了一些張揚, 嘴角抿著,再不會說出又氣人又虛假的話。 謝晏想起她為了不讓自己送她回去,編出的家鄉風俗, 說得有理有據, 看來是篤定朕不輕易開口承諾。 沒有下次,顧蘇。 如果你還用這蹩腳的借口,朕定要送你回去。 大概是被注視得太久,薊云橋轉身背對謝晏,過長的頭發胡亂壓在身后,翻身時被扯疼,眉頭緊蹙,下一刻便要醒來。 謝晏完全沒有該離開的自覺,他俯下身輕輕地把薊云橋的頭發扯出,鼻尖嗅到對方的體香,謝晏動了動鼻子,耳后根悄悄地變紅,溫柔純情地不似個帝王。 察覺到自己現在的行為就像個偷香竊玉的登徒子,謝晏啞然,直起身子準備原路返回。沒等他先動,薊云橋一個舒展身子把腳翹到謝晏腿上,覺得舒服還磨蹭了兩下。 謝晏動也不是,走也不是,母后說過對真正心愛的姑娘要保持君子之禮,他隔著袖子想把薊云橋的腳挪開。薊云橋雙腳冰冷,總是捂不熱,謝晏的大腿溫度火熱,她賴上就不肯移開,謝晏的手將將碰上,薊云橋馬上察覺到有壞人要將她的火爐偷走,狠狠踢了一腳。 謝晏哭笑不得,只好拉過被子覆住,等她自己挪開。 朕大概真的有昏君的潛質。 謝晏第二天上朝的時候,眼底一圈青黑,三元以為陛下被顧姑娘是皇后這件事氣得睡不著,說話都不敢大聲。 他在早朝上突然對孫國公府發難,面色鐵青,不留情面。 孫國公府是先太后李桑閑的外祖,現在傳到孫定手上,嚴格來說還是謝晏帶點姻親的長輩。靠著祖上功勛蔭蔽,外孫又出了個皇后,經過幾代人的經營,孫國公府富得流油。府上少爺小姐同等教育,盯著謝晏后宮空虛,抱著再出個皇后的心思,有事沒事帶著孫家小姐進宮請安。 孫定平時早朝話不多,站在邊角跟個隱形人似的。謝晏怎么都想不到,這次疫病哄抬藥價之事幕后之人會是他。 孫定一開始還不承認,辯解說先太后在天上看著,孫家是萬萬不敢做這種事,言下之意是搬出先太后來壓人。 謝晏示意三元上證據,三元搬出一大摞賬本,都是孫家暗室里搜出來的。上邊明明白白列著從各家藥鋪買進多少藥材,又以幾倍價格賣出。 “朕體恤民情,壓低價格,沒想到這朝堂之上居然有人與朕公然作對,有人不眠不休研究應對藥方,拼著自己被傳染也要照顧病人。有人卻罔顧百姓生死,沾著人血賺錢!” 謝晏一拍桌子震天響,整個朝堂抖了三抖,個個壓低頭,不敢大喘氣,生怕被陛下想起自己與孫國公府交好。特別是前些日子鳴鑼開道上朝的大臣,更是跟淋雨鵪鶉似的。 “諸位愛卿都說一說,你們是哪一種?嗯?” 孫定見自家賬本都被翻出來,大勢已去,態度馬上變了,忙不迭磕頭認罪,求陛下網開一面。 “罪臣愿意捐出大半家財安撫百姓,名下所有藥鋪向外開放,全家吃齋念佛三個月為京都祈福。罪臣誠心悔過,愿陛下再給罪臣一次機會!”孫定此人極識時務,知道怎么做才能最大限量地求得謝晏寬恕。 果然,謝晏一聽,臉色稍微緩和。他的目的是殺雞儆猴,達到效果便成。 李松舟出列道:“臣也愿意捐出一年俸祿以表慰問。” 那些心虛的大臣見此紛紛上前表示他們也不要了,甚至還可以再捐一點銀子。 謝晏滿意道:“諸位愛卿有此心,朕深感欣慰。大宣有你們一群宏股之臣,萬民之幸。疫病還未完全過去,朕會分別派太醫到府上看診,諸位愛卿務必好好保重身體,繼續為江山社稷出力。” 疫病過去,京城元氣大傷,若是不讓這些人出出血,反哺百姓,必然會引起不必要的矛盾。打完一棒再給個甜棗,是謝晏慣用的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