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沒問嗎？”

    黃桂花嘆一口氣，當時她都被嚇得要跪下了，哪里還想得起來問這樣的事情。

    大隊長看一眼黃桂花，又看一眼葉大缸，最后搖了搖頭：“一會我就去縣里打聽情況，你們也別閑著，跟著我一起去縣里。”

    “唉，好，好，麻煩你了！”

    黃桂花先是不停點頭，然后又是連連給大隊長道謝。

    大隊長揮了揮手示意她閉嘴：“一個生產大隊的人說什么麻煩不麻煩的。我現在回去騎自行車過來，你們也準備準備，半個小時后來生產大隊村口集合。”

    大隊長是個雷厲風行的人，說要去縣里了解情況，回家里拿了自行車就往外騎，載著等在生產大隊村口的葉根寶一起去縣里了解情況。

    不過盛明給他們的回答跟之前的一樣，說的還是：“多金沒犯事，我們帶他回來只是找他了解情況。”

    不管大隊長怎么問，盛明說的都是一樣的說辭。

    大隊長沒了辦法，只好在縣里面打聽，這一打聽可把他給嚇壞了。

    縣里面的人都在傳葉多金殺了黃夏秋，不僅殺了黃夏秋，還想把殺人的罪名推到朱立身上。

    縣里面的人還傳葉多金已經被捉了，過幾天就會被判刑。

    大隊長不知道大伙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一時間難以分辨，只得帶著一肚子疑惑返回生產大隊。

    回到生產大隊以后，他怕縣里人的傳言嚇著老葉家人，不管把傳言告訴他們。

    他自己不說，還不準葉根寶說，倆人都瞞著老葉家人，只倆人時不時去縣里打聽情況。

    眨眼過去兩天，在兩天后的一個中午，盛明公安又來了。

    這回他來找葉多銀、葉多鋼以及葉淼淼。

    他悄悄的來，來到老葉家悄悄接了葉淼淼兄妹立刻走，除了老葉家，誰也沒有驚動?。

    盛明騎著自行車過來，走的時候載著葉淼淼兄妹離開，葉淼淼坐在車頭，葉多銀、葉多鋼則坐在車后座。

    到了公安局門口，盛明讓葉淼淼兄妹先下車。

    葉淼淼乖乖爬下車，跟在兩個哥哥后面跟著盛明走進公安局。

    盛明見他們怯生生地盯著自己看，連忙擠出僵硬的笑臉，伸手揉了揉葉淼淼的小腦殼：“別怕，叔叔帶你們過來只是想要請你們幫一個小忙。”

    說著話，他領著葉淼淼兄妹走進一間審訊室。

    屋里坐著幾個人，靠近門口的位置坐著兩個身穿公安套裝的公安同志，靠里面的位置上坐著高勇和朱橋。

    見盛明進屋，坐在左邊的小孫迅速地站起身，湊到盛明耳邊壓低聲音說：“隊長，他們還是沒有改口。”

    盛明沉下臉，抬起左手拍了拍小孫的肩膀：“你和小王先出去，我來問他們。”

    聽了盛明的話，小孫和小王收拾東西離開。

    隨著他們離開，屋里還剩下六個人，分別是盛明、葉淼淼、葉多銀、葉多鋼、高勇以及朱橋。

    盛明拉開椅子坐下，坐下后轉過身和葉淼淼兄妹說話：“你們也別站著了，自己找位置坐下吧。”

    葉淼淼跟著哥哥們往前走，剛要坐下就被盛明喊住：“你來我這邊坐。”

    盛明朝葉淼淼招手，葉淼淼眨巴兩下眼睛，又扭頭看向兩個哥哥，在哥哥們點頭后快步走向盛明。

    盛明拉開左邊的椅子，示意葉淼淼坐他的左邊。

    別人都怕盛明，但葉淼淼卻不怕，他讓她坐旁邊，她便爬上椅子坐下。

    盛明掃一眼葉淼淼，見她坐下了才轉過來看向高勇：“高勇小同志，在問話之前，我覺得需要再次提醒你。”

    高勇抬頭看向盛明，盛明神態威嚴，一字一句說：“做假口供是犯法的。”

    高勇忍不住抖了抖，低著頭不敢看盛明，也不敢和葉淼淼兄妹對視。

    盛明翻開本子，表情嚴肅問：“高明小同志，現在我想聽你再講述一遍你當天的行程。”

    高勇這才抬頭掃一眼盛明，臉上閃過愧疚神色，然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瞬間變得堅定起來：“當天我和葉多金他們約定好在公社小學門口見面。”

    “停。”

    盛明打斷他的話，扭頭問葉多銀：“是這樣嗎？”

    葉多銀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情況，更不知道高勇在幾天前忽然來公安局改口供，說自己沒有看見朱立殺人，之前撒謊做了假的口供。

    盛明問什么，他便答什么，他們兄弟確實和高勇約定好在公社小學門口見面，于是點了點頭。

    見葉多銀點頭，盛明示意高勇繼續往下說。

    高勇本來已經組織好語言，忽然被盛明這么一打岔，控制不住心慌起來，心一慌腦子就亂了，把背了幾天的口供給忘了大半。

    他磕磕巴巴往下說：“那天早上下著大暴雨，我在公社小學門口等了很久才等來葉多金他們幾個。”

    盛明再次打算高勇的話，扭過頭問葉多銀：“是這樣嗎？”

    葉多銀：“是的。”

    盛明又示意高勇繼續說。

    高勇一次兩次被盛明打斷思路，心態徹底蹦了，情緒徹底崩潰下來，說話更加磕巴了：“然后我們就一起去縣里找我表哥，找到我表哥后我和葉多金、朱橋成功選上紅袖章。”

    說到這里，高勇以為盛明會像之前那樣打斷自己的話，但他沒有，高勇便接著往下說：“表哥讓我們去掃街，然后我們就去掃……”

    盛明一直沒有出聲打斷他的話，只眼神犀利地盯著他看。

    盛明本就自帶威壓，被他一直盯著看，高勇的情緒一再崩潰，心緒越發不穩。

    他說著說著就亂了，忘了早就背好的口供。

    盛明：“你們聽到了女同志的哭聲？”

    高勇：“沒有。”

    盛明回頭問葉多銀：“你們聽到女同志的哭聲？”

    葉多銀和葉多鋼都說有，盛明給高勇一個‘你看，他們都說有’的眼神，繼續重復問：“你們聽到了女同志的哭聲？”

    盛明先問高勇，然后問葉多銀兄弟，再用葉多銀兄弟的回答否定高勇的做法既是在警告高勇，也是在暗示他不能撒謊。

    高勇在盛明幾次三番的暗示下，心更亂了，情緒崩潰到了極點，徹底被盛明牽著走。

    他說：“聽到了。”

    說完這三個字，他知道自己完了，說漏嘴。

    他想要往回找補，但盛明不給他后悔的機會，開始下一個問題：“你們看到朱力在打黃夏秋？”

    高勇想說沒有，但盛明還在用‘你看，他們都不撒謊，你也不能撒謊’的眼神看著他。

    高勇心里在大喊沒有，嘴巴卻說：“是的。”

    盛明又問：“你親眼看見朱力打死黃夏秋？”

    高勇捂住雙眼，在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打壓下潰不成軍，喘著粗氣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胡言亂語，一會說有，一會說沒有。

    盛明的語氣變得強硬起來：“有還是沒有？”

    高勇被盛明的犀利視線定住，開始破罐子破摔起來：“有！我看見了，我看見朱立打死黃夏秋！”

    吼出這樣一句話，高勇知道自己完了，但同時心里卻是松了一口氣。

    他不想做假口供，可是他沒有辦法，他被朱家人威脅了，不得不違背良心做假口供。

    此時此刻，說出真相后，他反而變得輕松了，臉上的愧疚神色徹底散去，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高勇看著盛明認真說：“我撒謊了，我前兩天說的口供是假的，我被朱家人威脅了。”

    盛明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聽了高勇的話，立刻拿出筆詢問高勇朱家人威脅他的經過。

    盛明問一句，高勇回答一句，倆人你問我答地說了半個多小時。

    高勇這邊承認自己撒謊、做了假口供，坐在另一邊的朱橋立刻慌了。他也撒謊了，他也做假口供了。

    朱橋抱住自己的大腿，整個人不停顫抖起來，嘴里小聲念叨著：“怎么辦？被發現了，怎么辦？”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樣，也沒有聽到他的嘀咕。

    又過去半個小時，盛明終于問完高勇最后一個問題，示意高勇可以先到一邊坐著，扭過頭看向朱橋。

    “朱橋小同志，你……”

    朱橋實在是太害怕了，不等盛明說完就打斷他的話：“我認罪，我撒謊了，我做了假口供，我沒看見葉多金殺死黃夏秋，是大伯讓我這樣說的，他答應我只要我翻口供，他就讓我接他的班。”

    說著話，朱橋臉色驟然間變得慘白，嘴巴還在不停爆料：“我認識黃夏秋，我見過黃夏秋，我和她相看過，我和她看過兩回電影。我看見朱立在打她，她看我了，她用眼神向我求救，可是我害怕，我不敢去救她。”

    事情的真相果然和他想的一樣。

    盛明站起身往外走，快走幾步就走出審訊室，找到小孫：“高勇和朱橋已經招了，組織人手去捉人。”

    小孫和小王立刻去喊人，不一會就喊來十來個身穿便服的公安同志。

    盛明帶隊出發，很快在朱家捉住朱立。

    見過一輪接一輪的審訊，朱立最終承認自己失手殺死黃夏秋，并爆出是葉多多指使他殺人。

    盛明連夜又帶人去逮捕葉多多。

    看見盛明來家里，葉多多顯得很淡定，似乎早就料到盛明會再次來捉他。

    她表現得很配合，二話不說就跟盛明一起走。

    到了公安局，葉多多看到無罪釋放的葉多金，以及葉淼淼、葉多銀、葉多鋼三個人。

    見到葉多金兄妹，她還朝他們微微點頭，朝他們微笑，仿佛公安局是自己家，一副回家的淡然模樣。

    葉多金恨她恨得牙癢癢，很想沖過去打她一頓。

    但周圍都是公安同志，他現在知道打人犯法，壓下打人的沖動，朝葉多多身上啐一口，并大聲地呸一聲。

    葉多多毫無反應，順從地跟著盛明走進審訊室。

    盛明當兵時跟隊上的軍醫學過心理學，因為學過一段時間的心理學，他幾次破奇案，被稱為當代的盛青天。

    他見過很多心狠手辣的犯人，但從沒見過像葉多多這樣心志堅定的犯罪嫌疑人。

    盛明想要向暗示高勇、朱橋那樣暗示葉多多，故意把葉多金兄妹喊進審訊室，以此給葉多多心理上的暗示。

    然而不等他開口，葉多多就先招了。

    葉多多神態平靜，語氣平淡：“我撒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