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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三次后我放飛自我了 第86節

    姜莞笑笑:“他既然有要做的事,讓他做不成就好了。無法完成契約對一個將契約當作自己命的人來說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呢?我也很好奇謝晦的反應。”

    零零九不由倒抽一口涼氣,知道姜莞要做壞事:“你要阻止他做官?”

    “不是的,我怎么會做斷人仕途這種惡事呢?你這么想我真的讓我好寒心哦。”完全聽不出她有多寒心。

    零零九自認為很了解她:“你寒心歸寒心,做還是要做的是嗎?”

    姜莞大義凜然:“不!我才不會做那種下作之事。”

    她話鋒一轉,噙著笑道:“我要摧毀謝晦的信仰,讓他自己放棄。”

    第93章 錢大人

    夏日的天亮得要格外早。

    在一片霧蒙蒙的白靄之中,京城城門前已經緊鑼密鼓地排起入城的長隊來。隊伍已經從城門口排到了一里外,其中魚龍混雜,三教九流皆列其中,都是等著開城門進京的。

    鄭三七也在其中。

    他是隊伍里看上去最窮困潦倒的人。他已經忘記自己多久沒有進食,一張皮松垮垮地掛在骨架上,讓他看起來像只人皮紙鳶。他渾身上下只有肚子是鼓的,因為吃了太多草根樹皮。

    他站在這里顯得其他窮人都不那么拮據了,他們甚至嫌棄地站得離他遠了些,怕他身上有什么病傳染過來。

    鄭三七并不在乎旁人如何看他,他望著京城城門上的碩大牌匾出神,直到隊伍動下來,他才將頭低下,將臉埋進蓬松枯燥的亂發之中。

    還差一點,只要進了京城就好,可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出岔子。

    畢竟是京城,城中有著祁國高官貴族,還有皇上,是以入城盤查十分嚴格。

    輪到鄭三七時,守城的禁衛軍齊齊皺起眉來捂住鼻子,滿臉嫌棄不耐,看樣子直想將他趕走,卻又不知為何還是盤查起他來。

    “什么名字?”

    “鄭,鄭三七。”

    “哪里人士?”

    “隴西,我從隴西來的。”

    禁衛軍們微妙地相視一眼,立刻揮手:“趕緊進,趕緊進!”全然不似盤問其他人那樣用心,很輕易就放過了他。

    連鄭三七自己都沒想到進京能夠這么順利。

    他身后排著的商販不樂意了,扯著嗓子讓他難堪:“官爺,怎么連乞丐都放進城里啊!”

    鄭三七縮了縮脖子,腳步加快,一溜煙兒地跑了,生怕自己再被人抓起來扔出城去。這一路上他可有過不少次被各個城中的守衛趕出城的經歷。

    他遠遠聽見禁衛軍這么答:“關你屁事,少問東問西!”他這才敢稍稍放下心來,只覺得京城確實是個好地方,肯讓他這樣的人進。

    他心中的希冀大了一些,還差一點,就差一點點。

    只不過他沒看到的是禁衛軍們交換目光后,其中一個悄然離隊。

    京城中煙柳畫橋,夏潮帶水,一派晴光正好的繁華勝景。鄭三七是這幅名畫中的污點,扎眼至極。

    街兩道開門迎四方賓客的店鋪中見他打門前經過,都要有小二出來罵罵咧咧,說他晦氣。街上采買的人們見著他仿佛見到瘟疫,避開三米猶嫌不夠,還要站在原處沖他指指點點。

    鄭三七雖然習慣了,卻也架不住人數眾多,慌不擇路地跑。

    他所經之處都是人們拿他說笑的聲音:“你看這乞丐惡心死了,好像一條癩皮狗!”

    鄭三七不知道跑了多久,耳邊的聲音才漸漸少了下來。他心里那點兒希冀又碎掉了,覺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見前路。

    京城這樣大,他想找到錢府卻如同大海撈針,根本沒有人會給他指路。

    忽然有人此時打他身邊經過,很和氣地問他:“你怎么了?可是遇上什么難處了?”

    鄭三七嚇了一跳,沒想到會有人同他搭話,態度還如此溫和,一時間他心中百感交集,竟沒顧得上答話。

    那人很有耐心,繼續問:“你怎么了?可是遇上什么難處了?”

    鄭三七這才回過神來,因為激動說話磕磕絆絆:“我,我,我要找錢大人,錢大人。”

    他太久沒和人有過正常對話,一時之間都忘記了該如何交際,只會說自己的目的。

    “這么巧!”那人語氣驚訝,“我就是錢大人家的下人,負責采買的,你叫我老張就行。”

    鄭三七也沒想到會絕處逢生,生怕出現什么差錯,急忙道:“我說的錢大人是錢青天錢大人。”

    老張哈哈笑:“京城除了錢青天,還有哪個錢大人?”

    鄭三七毫無預兆地落下淚來,激動得話都說不出。他想老天還是很眷顧他的,在他走投無路時竟然讓他絕處逢生了!

    老張嚇了一跳:“你這是……”

    鄭三七用皸裂的手背抹眼睛,顫聲道:“我太激動了,你莫見怪。”

    老張表示理解:“聽你口音你也不是京城人士吧。”

    鄭三七忙道:“我是從隴西來的。”他這一路只靠腿走,從冬末走到了夏末。

    “恁遠!”老張驚訝不已,很快就露出個同情的神色,“也是來找大人伸冤的吧。”

    鄭三七連連點頭。

    老張笑呵呵的:“那就跟我走吧,我帶你去見大人。”

    鄭三七只覺得馬上就能撥云見日了,上天為他行了如此多的便利,想來也是盼著他好起來的。

    可真巧啊,他無助的時候正好遇上了來采買的錢家人。這人脾氣如此好,想來錢大人這個主人也是一樣好脾氣。

    鄭三七跟著老張走,一路上又有許多人對他指指點點。他埋著頭,只當什么也聽不見,不再將污言穢語放在心里。他現在腦中只想著一件事,不斷重復著自己半年以來想了無數次的說辭,等見到錢大人時派上用場。

    老張停下腳步,鄭三七險些撞在人身上,急忙道歉:“對不住。”

    老張面色難看一瞬,但很快被笑容取代:“大人這時候還在朝中,你先隨我進府吧。到府上你先去我那里洗個澡,再換身干凈衣裳,吃些東西,等大人回來。”

    鄭三七囁嚅:“這怎么好,我……我在府外等著就好。”

    老張忙道:“大人最是心疼你們這些進京伸冤的人,若是知道我們怠慢了你們,會責罰我等的,你就安心跟我進來歇息一番吧。”

    鄭三七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錢大人可真好啊。

    他就像百姓們稱贊的那樣,是個為民請命的好官。

    鄭三七跟著老張進府,府上的下人們都沒有看不起他,反而一樣同情地望著他。

    錢府也并不豪奢,可見錢大人是個清廉的官,鄭三七更加放心了。

    他稀里糊涂地跟著老張洗了澡,換了干凈衣裳,又吃了這么多天唯一的一頓飽飯。他難得有這樣滿足的時候,甚至想蓋上被子睡一覺了。

    京城可真好,錢大人可真好。

    老張勸他睡覺,他卻不肯睡,心知自己得到這么好的對待已經足夠,再睡下去未免不知好歹。他一個來伸冤的,哪里好意思吃了用了別人的,再在別人這里睡下呢?

    錢大人體恤他們,他卻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心。他是來伸冤的,不是來享受的。

    鄭三七默默在心中重復著自己見著錢大人后要說的話,等了不知多久老張終于來通知他:“錢大人要見你!”

    鄭三七頓時緊張起來,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擺。

    “走吧!”老張笑著催促他。

    鄭三七急忙低頭跟著他去見錢大人。

    穿堂繞廊,走了許久,才到了大約是錢大人見客的地方。他垂著眼不敢直視大人,略略能看個囫圇,只見前方有道發福的人影。

    他頓時要拜,卻被一雙手攔住。

    “不必多禮,你有何冤屈要訴啊?”錢大人開口,十分和藹。

    鄭三七緊張極了,忙按自己想了許久的話開口道:“我,我是從隴西來的,我家有塊地,地上種樹,樹長得又高又大,很是喜人。隴西那里風沙多,人離不開樹。”

    錢大人側耳聽他說話,看上去十分認真。

    鄭三七繼續道:“那地是我家祖上傳下來的,樹也是從我祖輩起就開始種的,擋了不少西邊吹來的風沙。那樹比人要粗許多,高得能頂上天去!”

    錢大人也不打斷他,有耐心地聽著他絮絮叨叨。

    “可是就在去年秋收后,我家的地被強占了。”鄭三七說了半天終于說到正題上來。

    錢大人順著他的話問:”怎么回事呢?”

    “那一直是我家的地!樹是我家祖祖輩輩種下來的,也有當年我祖輩買地時的地契。可不知道為什么,地一下子變得不是我家的了。”鄭三七失魂落魄,“隴西縣令將我們全家抓起來,把地收走,說我們大逆不道,荒廢良田。”

    “他們將那樣大的樹盡數砍去,要將我家的地改作田地,種糧種菜!”鄭三七說到此處激動起來,“那分明是我家祖輩傳下來的地!為何縣令毫無緣由就能將我家土地收去改作他用!隴西不能沒有樹啊大人,什么都改作田地,風沙一來,便沒有什么保護的東西了。我家種樹種了那么多年,樹好不容易長起來,就這么,就這么被砍掉了,全給砍了!”偌大的一個人竟然說到最后哭了起來。

    錢大人不免嘆氣,似乎很能與人共情。待鄭三七的抽噎稍微停了下來,他才很溫和問:“你的訴求是什么呢?”

    鄭三七被問住,一下子想不到自己是想要什么。他這一路上千里迢迢而來,就是為了伸冤讓錢大人知道自己的冤屈。

    他想要什么?

    鄭三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他立刻道:“大人,我想將我家的地要回來,我想種樹!隴西不能沒樹啊大人!”

    錢大人依舊慈眉善目,像一尊笑著的彌勒。他搖搖頭:“老鄭啊。”大約是從老張那里知道鄭三七的名字的。

    “這事是你錯了。”錢大人道。

    鄭三七如遭雷擊,怎么會是他錯了呢?明明是縣衙侵占他家的土地,怎么會是他的問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話你聽過沒有?”錢大人和顏悅色地同他道。

    鄭三七腦中一片混沌,胡亂點頭。

    “既然你聽過,就該知道全天下的土地都是皇上的,縣衙如此,也不過是將土地收回來罷了。”錢大人同他講道理。

    鄭三七糊涂了,原來哪怕他家中有地契,那塊地竟然也不屬于他家啊。

    “縣衙將土地收回,也不是為了自己啊,你也說了,縣衙將土地改作耕田,可是如此?”錢大人問。

    “是,是。”鄭三七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滿腦子都是自己錯了。

    “就該改作良田啊!”錢大人道,“若是人人都種樹不種地,那咱們祁國糧食從哪來?人們吃什么?人人都荒廢農耕,不腳踏實地,那祁國不就完了嗎?縣衙做的哪里不對?”

    鄭三七沉默不語,他覺得或許錢大人說的是對的,可隴西不能沒有樹啊。而且那是他祖輩花錢買下來的地,怎么縣衙說收走就收走了呢?

    錢大人看他不言不語,又寬慰他:“不過此事確是你們當地縣衙做的不夠地道,他們行事太過強硬,沒有人情味兒。這樣吧,我寫封信給你,你拿回去給你們縣令看,他看了以后會將你們全家放出,并容許你們在原先的土地上耕種。不過這個土地的租稅我是不能幫你免除的,不然人人效仿,像什么話。你就老老實實種田也是一樣的,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