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酉：“……”

    不止有陸聽訟，還有幾個其他亞洲教練，也不知道暗中觀察了多久，他們魚貫而入，一時間好幾種語言在健身房里響起，大意都是在批評選手們不好好睡覺倒時差，反而跑來健身房瞎蹦跶。

    原本還劍拔弩張的健身房頓時變成了家長批評犯錯幼崽現場。

    陸聽訟在陸酉、謝云君和林宜年頭上挨個敲了一下，但是也沒舍得下重手，陸酉頓時夸張地“哎呦”一聲抱住腦袋。

    陸聽訟又好氣又好笑地教訓道：“要不是今天張柏不舒服，我尋思你們仨來的時候高低還得把關笑璇和張柏也捎上，對嗎？”

    “都給我滾回去躺下睡覺，睡不著就閉著眼睛裝尸體。”

    第二十章 幾乎連撐起身體都做不到……

    偷練失敗, 被教練們揪著耳朵罵了一頓的小選手們只好乖乖地滾回房間，安詳地躺在床上裝尸體，一裝就是一宿。

    第二天吃早餐的時候, 歐洲眾選手看到深夜興奮加練，白天精神萎靡的黃皮膚選運動員時, 都嚇了一大跳。

    卡維拉給了陸酉和謝云君一人一瓶從家鄉帶來的益生菌, 憋笑道：“you, 你和jun現在特別像你們中華民族的國寶大熊貓。”

    陸酉趴在桌上，任由卡維拉在在她頭頂揉了兩把，接著長長地打了個哈欠。

    昨天她的大腦活躍了大半夜, 剛有點困意的時候，又到了起床時間，不得不悲催地爬起來坐巴士去參加official practice（賽前公開練習）。

    意大利酒店的早餐不符合種花代表團的中國胃，到了比賽場地，陸酉和謝云君蹲在擋板外啃教練團從國內帶過來的全麥小面包，吸溜著卡維拉友情贈送的益生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冰面上正在合樂的美國組合——克里斯提娜歐文。

    他們現在要做的是一個點冰跳，點冰跳點冰跳，意思就是要選手利用刀尖點冰發力起跳, 但美帝組合的男伴歐文做的這個點冰跳，起跳的時候完全是刀刃踩在冰面上的, 陸酉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叫點冰跳。

    卡維拉手里也拿著中國牌小面包，覺得沒眼看：“這個點冰跳, 都快活生生做成刃跳了。”

    誰說不是呢, 不過美帝的女伴克里斯提娜的技術還算過關，但兩人的水平一高一低，就很容易造成同步性的問題, 看起來像是各跳各的，毫無雙人滑的觀賞性。

    被這樣的組合擠出總決賽，怪不得把人意大利氣得都要拿出自己的意大利炮了。

    美帝的合樂結束，下一組本來應該是南雅珠，但不知道為什么，南雅珠和杰瑞都在冰面上站了老半天了，音樂卻遲遲沒有播放，韓國教練伸手示意合樂暫停，著急地跑去播放臺那邊了解情況。

    其他國家的教練團沒明白怎么回事，還以為場地的音響出了問題，害怕影響自家選手，連忙也圍過去看怎么回事。

    沒過一會兒，陸聽訟就回來了，解釋道：“不是場地的問題，是南雅珠他們提交的音樂cd壞掉了，突然讀不了碟，不過幸好他們帶了備用光盤。”

    姜洋松了口氣：“今年國際滑聯的會議上，用u盤代替光碟儲存音頻的提案被斃掉了，也不知道這種造福大眾的議案為什么沒有被通過。”

    “就是，每次參加比賽還得提前刻光盤，”陸聽訟也表示不理解，“光盤又脆，一不小心就搞壞了。”

    又過了幾分鐘，南雅珠他們的配樂才在冰場上響起，二人開始進行合樂。

    陸聽訟從包里抽出兩張賽程安排表，招呼著啃面包的兩個小孩兒：“酉酉小君，你們看你們的，耳朵聽我跟你們說一下就行，決賽按照你們積分的高低決定出場順序，短節目你和小君是第三個出場的。”

    “靠前出場也有靠前的好處，至少沒那么大的心理壓力。”

    陸聽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畢竟這次總決賽，出場順序不是靠運氣而是靠硬實力，兩小只第一次參加大獎賽就闖進了總決賽，還給自己掙了個倒數第四出場，已經很不錯了。

    國內某直播軟件，競技體育專區。

    【jgpf（青年組大獎賽總決賽）】雙人滑賽前公開練習op。

    一個以此為標題的直播間，狀態顯示為直播中。

    這位專門轉播花樣滑冰各項賽事的主播早早地就打開了直播間，開始轉播本次青少年大獎賽，剛開始的討論區稀稀拉拉，直到陸酉和謝云君上場，潛水的冰迷才開始活躍起來。

    【上次看兩個崽崽還是在芬蘭站，怎么感覺陸陸長高了一點？】

    【這個2a做得漂亮啊，以前中國雙人滑單跳全靠蒙，不知道到了lx這一代會不會好點。】

    【樓上還是不要高興得太早了，陸陸沒過發育關，兩個崽在比賽里成功過的一共只有3t、3s、3lo這三種，拋跳種類也不多，發育之后會丟多少個還不知道呢。】

    【私心感覺只要發育關之后能把3s和3t撿回來就夠用了吧，畢竟窩巢的托舉捻轉拋跳都很強的，裁判也認可。】

    【啊這，lx拋跳老大難啊，不會有人不知道吧，雖然最近崩的次數少很多了是真的。】

    【純路人，隨便點進來的，請問體育比賽為什么要打縮寫啊，完全不懂大家在說什么。】

    【雙人滑稱呼基本都用縮寫啦，lx就是咱們國家的花滑選手陸酉謝云君，樓上了解一下嗎？超有天賦的成長股誰買誰知道！】

    【3t和3s就夠用了認真的嗎？放在目前的成年組里面還差不多，等大鵝的幾個小逆天升組，lx單跳要是真的只有3t和3s……呵呵，那就只能靠拋四捻四沖金了。】

    【聽說這次休賽季蔣冉和于博濤有計劃要去加拿大外訓，更不能把陸陸謝謝捎上啊，兩個崽崽潛力真的挺大的。】

    【這么小就送出去外訓不好吧，兩個崽還在念初中，出去語言不通又沒人照顧的，國家隊教練水平還不至于教不了青年組的雙人滑。】

    等陸酉和謝云君合完一遍樂下場后，討論區又沉寂了下去，青年組比賽的關注度只有女單稍微高點，畢竟這個項目的小變態們一波接一波，然而在雙人滑和冰舞項目上，很多非骨灰級別的冰迷甚至連大部分青年組選手的名字都叫不出來。

    陸酉扶著謝云君跨過出口的檔桿，把刀套扣在冰刀上，場上響起加拿大組合艾麗卡卡洛的短節目音樂，他們的選曲前奏雖然有股大咖喱味兒，但整體曲風還是很宏大的。

    陸酉好奇地問謝云君：“艾麗卡短節目的選曲是什么來著？”

    謝云君在比賽前有了解這些知識的習慣，解釋道：“《出埃及記》，原本是1960年同名電影主題歌曲及片尾曲，后來被由知名作曲家在1981年改編為交響曲，紀念猶太人逃出埃及的奴役。”

    “我記得加拿大的ec以前都是走小清新風格吧，像是上賽季的《致愛麗絲》和《f大調鋼琴協奏曲》，”陸聽訟猜測，“新節目換了個激昂大氣的曲子，估計也是想挑戰下不同風格。”

    姜洋：“他們的編排也緊湊了很多，托舉也增加了難——”

    “——oh my god！！！”

    “——be careful（小心）！！”

    姜洋話還沒說完，一旁傳來驚呼聲，等幾人反應過來時，只聽到人的rou'體重重與冰面碰撞的聲音，發出巨大“哐！”的一聲，緊接著艾麗卡痛苦地癱軟在冰面上，他的男伴卡洛也被推飛撞到了擋板上。

    他緩過來之后去扶艾麗卡，卻發現艾麗卡幾乎連撐起身體都做不到。

    此時明天要參加比賽的選手都在現場，包括陸酉他們在內，大家都目睹了艾麗卡摔下來的瞬間，一個個嚇得呆若木雞。

    因為艾麗卡幾乎是整個頸椎朝下摔在冰面上的。

    謝云君下意識遮住陸酉的眼睛，把陸酉拉倒了自己的背后。

    合樂現場一片兵荒馬亂，加拿大教練下一秒就跨過擋板到了艾麗卡身邊，醫務人員甚至來不及換冰鞋，踩著平底鞋連走帶摔地沖過去，查看艾麗卡是否還有意識，幸好這個加拿大姑娘雖然站不起來，但人還是清醒的，緊急處理之后，被小心翼翼地抬上了擔架。

    “怎么會這樣……”

    視覺正面受到沖擊的南雅珠被嚇得不輕，親眼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從這么高的地方掉下來，脖子還是以一個折過來的角度接觸地面，這種驚悚場面讓她整個人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帶隊俄羅斯的奧拉夫沉默了一會兒，才用英文解釋道：“艾麗卡在托舉上升后，重心太前傾了，卡洛控制不了平衡，所以摔了。”

    “歸根結底，是互相間的配合不到位。”

    大家聞言，都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

    特別是明天要上場的選手們，他們也有托舉的動作，而今天加拿大選手這個托舉的失誤，無疑給所有人，特別是明天要上場的女選手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霾。

    她們真的有信心保證，自己和搭檔之間的配合一定到位嗎？

    想到這里，南雅珠的手都有點抖了，卡維拉也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美帝的那對選手更是因為這件事是男伴失誤還是女伴失誤而爭吵起來。

    情況稍微好一點的，恐怕只有俄羅斯的伊芙洛娃和莫索科夫，以及陸酉和謝云君這兩對組合了。

    一個是血濃于水的親兄妹，一個是從小牽手的青梅竹馬，朝夕相伴的情誼到底是讓彼此間的信任更加牢固，也讓這兩個組合的抗壓能力比起別人高了太多。

    陸酉緊緊地抓著謝云君的手，看著艾麗卡被推進救護車，小姑娘往謝云君懷里一扎，有些不安地問：“她不會有事吧？”

    “別怕，艾麗卡雖然是頸椎朝下摔的，但她是側臉先接觸的冰面，緩沖了一下，”謝云君拍拍陸酉的背，“不是最嚴重的那種摔法。”

    陸酉悶悶地回應了一聲。

    合樂也在沉悶的氣氛中結束，誰也沒想到青年組大獎賽總決賽，僅僅一個賽前公開練習會出現這么多插曲，不少冰迷都時刻關心著艾麗卡的狀況。

    當晚十點，加拿大教練傳出消息。

    艾麗卡經過醫院治療，已經基本恢復行動能力，艾麗卡本人表示不愿意退賽，將會和男伴卡洛一起，照常參加第二天的短節目比賽。

    第二十一章 一字馬姿態托舉

    競技體育中從來不乏流血事件, 但即便是這樣，選手們也不會輕易說出退賽二字。

    每一次比賽對于選手來說都至關重要，好不容易在前兩站分站賽中搏到了足夠的積分進入總決賽, 如果這個時候放棄，那可就真的是前功盡棄了。

    大家又怎么會不理解艾麗卡的堅持。

    等晚上艾麗卡從醫院被送回來時, 半張臉都是紫紅的淤傷, 深邃濃艷的五官腫得完全看不出本來的模樣, 陸酉和謝云君吃了晚飯上樓，幾人正好在電梯里碰面。

    感受到身邊中國小姑娘擔憂的目光，艾麗卡遮住摔腫的那一半臉, 轉頭朝陸酉露出個笑容：“嚇到你了吧。”

    聽說這個來自中國的小女孩才14歲，她的男伴也只比她大一歲，艾麗卡像他們這么大時，還在加拿大國內賽里摸爬滾打，當時的她還未曾感受過代表國家出戰a級賽的壓力。

    國際賽場上已經很久沒出現年齡這么小的組合了，各國的教練們對這個中國組合的評價都很高，甚至把他們列為了本次大獎賽獎牌的有力競爭者之一。

    陸酉搖了搖頭，她明白這種時候無論什么安慰的話都是徒勞，因此也沒問“疼不疼”“你還好嗎”這種沒有什么意義的話。

    離開電梯之后, 陸酉拉著謝云君敲開了徐陽冰的房門。

    徐陽冰依舊是國家隊這次的隨行隊醫，之前陸酉和謝云君練習3loth拋跳的時候, 因為掌握不好技巧，她曾經摔得一半的大腿都是淤青, 但讓徐陽冰推拿外加扎了幾針后, 不僅疼痛感會減輕很多，連淤血消散得都快了不少。

    “你們讓我去給加拿大那姑娘針灸啊？”徐陽冰挑了挑眉，“先不說人家加拿大教練能不能信咱們的傳統中醫, 他們可是你明天的對手，你知道少一個加拿大種子隊的競爭，你倆拿牌的概率能大多少嗎？”

    徐陽冰雖然只是隊醫，但平時耳濡目染的，在花滑項目上也算半個專業人士了，他知道花滑里有個不成文的規則，那就是p分（表演分）跟著t分（技術分）走，美帝的組合再怎么水，難度儲備擺在那里，總分想越過陸酉和謝云君去是基本不可能的。

    而南雅珠已經在分站賽輸給過中國隊了。

    也就是說，艾麗卡今天這一摔，很可能會直接把總決賽銅牌摔給中國隊。

    “獎牌我們也是可以靠自己的實力去爭取的，徐叔叔你就這么不相信我和謝云君的實力嗎？”陸酉問。

    徐陽冰：“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陸酉做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徐叔叔，是不是艾麗卡的情況太嚴重，連你也沒辦法啊？”

    謝云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確實，艾麗卡摔成這樣，可能中醫對她這種傷的幫助不大。”

    徐陽冰：“？”

    “再難的疑難雜癥，只要不是需要開膛破肚的，有什么是中醫不能解決的，”徐陽冰反駁，“那加拿大姑娘就是摔得狠了點，只要ct拍出來沒問題，那不過就是嚴重點的跌打損傷，我還能沒辦法了？”

    說完，他就揣著自己的銀盤柄針灸針和藥箱子往樓下走：“你倆回房間好好休息，我這就去讓老外長長見識。”

    等徐陽冰走遠，陸酉“噗”地一下笑出聲。

    她踮起腳跟謝云君擊了個掌，兩個孩子對視一眼，陸酉狡黠一笑：“計劃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