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愿意吃，就給孩子吃，你看孩子都不高興了。”孟老太把雞蛋遞到語琪嘴邊，說道：“琪琪吃吧，不聽你媽的。”

    “媽，孩子也得有規(guī)矩，我今天蒸了四個雞蛋，一個人一個，語琪吃了你就沒有了。媽你還沒吃呢，這個是你的。”

    孟江蓉又對語琪說道：“語琪，這個雞蛋是姥姥的，給姥姥吃，等晚上我給你做排骨吃。”

    語琪很想吃雞蛋，可聽到晚上可以吃排骨，就覺得雞蛋不好吃了。

    “姥姥，你吃，我不吃了，我要吃排骨。”

    她把雞蛋放在了孟老太的碗里，孟老太的碗里還有多半碗粘稠的粥，這一放進去，就只能孟老太吃了。

    “好，姥姥吃，琪琪真好，等會兒姥姥去買排骨，給語琪做糖醋排骨吃。”

    語珊也在一邊喊：“排骨，排骨。”

    孟老太趕緊說道：“好，珊珊也吃排骨。”

    吃完飯，孟江蓉給兩個孩子收拾了一下，就帶著她們?nèi)ビ變簣@，臨走的時候她對孟老太說道：“媽，你不用買排骨，我去買，中午我回來吃飯。”

    廠里是有食堂的，不過她不在家里做飯，趙大海怕是會在食堂吃飯，她不想見趙大海，還是回來吃飯吧。

    “那好，中午我給你做著飯。”

    孟江蓉先把兩個孩子送去廠里的幼兒園，才騎著車子去廠里。這個點不少工人都去廠里，孟江蓉一路上光跟人打招呼了。

    孟江蓉紗車間工作，主要的工作就是看著車間里的棉紗，倒是沒什么技術含量。

    這個時候下崗大潮已經(jīng)開始了，這個小城也受到了簸箕，不過棉紡廠的效益還好，也沒有拖欠工資。

    孟江蓉并不打算在這個廠子里干下去，等跟趙大海離婚以后，她就從廠里辭職，自謀生路。

    不過現(xiàn)在她還是要在廠里先干一段時間的，既然要干，自然要把自己的工作給干好了。

    孟江蓉在家里歇了兩天，來到車間的時候，早來的幾個女工見她來了，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道：“江蓉，你沒事了吧？今天就來上班，身體都好了嗎？”

    “江蓉，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好好的你怎么就落水了呢？”

    “江蓉，你該在家里多休息兩天的，落水可不是小事情。”

    眾人關心的語氣讓孟江蓉心里一暖，臉上的笑容都實在了幾分:“我沒事了，剛落水的時候我就被救上來了，沒受什么傷，在家里休息兩天已經(jīng)完全好了。再不來，我怕就把工作給忘了。”

    一個四十多歲的女工就說道：“江蓉你說的什么話，你可是咱們車間的突擊手呢，怎么可能兩天就把工作給忘了。你不來，我們出的棉紗都少了一大半呢。”

    她開了個玩笑，孟江蓉請假，自然有人代替她的工作崗位，出的棉紗數(shù)量不會少的。

    “錢姐，我今天這不就來了嗎，我今天就把少了的棉紗都給補上。”

    話音剛落，車間里就爆發(fā)出一陣笑聲。

    這些女工不管年紀大小，都是朝氣蓬勃很有活力的，跟她們站在一起，孟江蓉覺得自己的心情都好了好幾分。

    勞動人民就是有這樣的力量，盡管她們吃的穿的不是最好的，干的工作也是看起來微不足道并沒有什么太大技術含量的，可跟她們在一起，心就像是一個打滿了氣的氣球一樣，元氣滿滿的。

    既然決定要先在廠里干著，那她就不能落后，好在她的工作并不算累，有原主的記憶幫忙，孟江蓉干活的時候倒是沒被人看出什么端倪來。

    中午下班的時候，有女工招呼孟江蓉一起去食堂，孟江蓉把頭上的帽子摘下來，在手里拍打了兩下，說道：“今天我不去食堂了，我有點事，回家吃飯。”

    “那我們就先走了，下午見。”

    “下午見。”

    這個小城市不算很大，棉紡廠距離孟老太家也不算遠，孟江蓉騎著車子，十多分鐘就到了家。

    這又讓她有了感慨，要是幾十年以后，這么近的距離都可以說家在工作單位門口了。

    她沒忘了早上答應女兒的事情，回家的路上她先去了一趟菜市場，買了排骨，豬rou和幾樣蔬菜，把前面的車筐都給裝滿了。

    孟江蓉到家的時候，孟老太已經(jīng)把飯給做好了，她看孟江蓉買了這么多菜，就說了一句：“江蓉，你買這么多菜做什么，咱們家院里種的菜也都能吃了，這么多菜，什么時候吃完啊。”

    孟江蓉手里提著好幾個塑料袋往屋里走，隨口說了一句：“怎么吃不完，咱們好幾個人呢。”

    孟老太一聽，心里咯噔一下子，女兒說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她這幾天都不打算回去了嗎？她跟姑爺?shù)降佐[了什么矛盾了？姑爺剛回來兩人就吵架了，到底是因為什么啊？

    孟老太心里很多疑問，她趕緊走了兩步，追到屋里：“江蓉，你跟大海到底怎么了？他剛回來你就帶著兩個孩子回來了，琪琪還說你們在屋里吵架了，到底是因為什么啊？”

    “媽，真的沒什么，我們就是拌了幾句嘴，我就是不想回去，”她把買來的rou菜給放好，轉(zhuǎn)身抱住孟老太的胳膊，跟她撒嬌：“媽，在家里多好啊，你給我做飯，我回來就有熱菜熱飯吃，可在那邊呢，都是我做飯，趙大海臉手指頭都不動一下的。”

    “他不做你就做，男人不愛做飯的多，你把孩子給他，你做飯不就行了。”

    孟江蓉：“誰說男人不愛做飯的多，我爸就是個廚師啊。”

    孟老太拍了下她的手，說道：“誰跟你說你爸經(jīng)常做飯了，咱家的飯不都是我做嗎？你爸在廠里做大師傅，回家就不愿意動勺子了，除了過年過節(jié)他下個廚，平常不都是我做嗎。”

    孟父是廠里的大師傅，掌管食堂好多年，手藝非常好，以前有外地的國營飯店想把他給挖走，可孟父舍不得家鄉(xiāng)，硬是沒去。

    孟江蓉雖然得了原主的記憶，可那些記憶太龐大雜亂了，她知道孟父是個大廚，就先入為主的以為孟家都是孟父掌勺，可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孟江蓉差點嚇出了一身冷汗，這雖然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可孟老太是對原主最熟悉的幾個人之一，要是被她看出破綻了怎么辦。

    “媽，可我爸做飯好吃啊，都怪我爸做飯?zhí)贸粤恕！?/br>
    孟江蓉按著孟老太的肩膀，轉(zhuǎn)移了話題：“媽，我記得我爸有一本自己寫的菜譜，記了他好多做菜的心得，在哪里啊？媽你給我找找，我看看能不能用上。”

    離婚以后她就會從工廠辭職，要做什么營生她已經(jīng)想好了，她要開小店，賣快餐。

    街邊的快餐店看起來店面不大，也比較辛苦，可是賺的卻不算少，她上輩子和這輩子都是初中畢業(yè)就走上社會了，即使知道未來幾十年什么會賺錢，她也不一定就能成為大企業(yè)家啊。

    這知道和做到可不會是一回事，她倒是未來幾十年房地產(chǎn)互聯(lián)網(wǎng)是最賺錢的兩個行業(yè)，可要她做某馬某王，她肯定是做不了的啊。

    她要做的，就是先有個賺錢的營生，給孟老太養(yǎng)老，把兩個孩子給培養(yǎng)好。

    孟父是個大廚，最擅長做家常小炒，尤其是他的拿手菜糖醋里脊和魚香rou絲，連廠里有領導來視察，都會點名要他做這兩道菜。

    賣快餐，要是有兩道拿手的家常菜，客戶就不少不了，賺的錢就比在廠里上班要多的多，就是辛苦一點，不過她還年輕也不怕吃苦，只要能賺到錢，苦點累點都不算什么。

    要不是還沒和趙大海離婚，她現(xiàn)在就會從廠里辭職了。

    “媽，我想好好學學我爸的手藝，以后萬一要是廠子不行下崗了，我就去開個小店賣飯，那樣也能養(yǎng)活你跟兩個孩子了。”

    孟江蓉說的輕松，可孟老太聽了，卻一個激靈，女兒今天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說起下崗的事情來了，難道廠里的效益不好，有了什么風聲了。

    要是真的有什么風聲，自己怎么沒聽到啊，這要是廠里真的跟外面的廠子一樣搞改革，讓一部分工人下崗，女兒可怎么辦？

    不，女兒怎么能下崗，要是真到了那個地步上，自己就去求人，丈夫在廠里干了一輩子，就是看在丈夫的面子上，也不能讓女兒下崗啊。

    “江蓉，咱們廠里也要讓工人下崗了嗎？”孟老太的語氣都變了：“我聽說廠里的效益還好，怎么突然就要開除人了啊？”

    孟老太緊張的樣子，也嚇了孟江蓉一跳，她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讓孟老太的反應那么大。

    “媽，我是胡說的，你別放在心上，廠里沒這個消息，你別害怕。”

    第19章

    孟老太聽到女兒說廠里沒讓工人下崗的消息，臉色總算是好了一點，她不住地點頭：“那就好，那就好，不讓人下崗就好。”

    在她的眼里，工作可是一輩子的大事，能做一個吃國家飯的工人，可是最光榮不過的事情了，要是真的下崗了，差不多就是天塌了。

    “媽，廠里是沒這個消息，可你看電視上，經(jīng)常報道廠子改革工人下崗的消息，我也是有備無患，要是學會了我爸的手藝，那就是下崗我也不怕了，到哪里都能有飯吃，能給你養(yǎng)老也能把語琪語珊給帶好。”

    孟江蓉是笑著說這話的，可孟老太卻回過頭看了孟江蓉好久，眼神甚至有點可怕。

    “媽，你怎么了，怎么這么看著我，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孟江蓉被她看的有些發(fā)冷，心里哆嗦了一下：“媽，你怎么了？”

    “沒什么，我記得你不怎么喜歡做飯啊，怎么這兩天跟變了個人似的，還跟我要你爸的菜譜，以前你爸還活著的時候，讓你跟他學兩手你都不愿意的。怎么今天倒是改了性子了，主動跟我要你爸的菜譜了。”

    孟老太把孟江蓉帶回來的菜又重新整理了一下，隨口說道：“咱們?nèi)コ燥埌桑酝觑埬阍偬梢粫海驮撊S里上班了。你可得好好工作啊，以前你對自己工人的身份可是十分自豪的。”

    “媽，這個你就不要cao心了，我工作的可好了，今天錢姐還說我兩天沒來，車間里的棉紗都少出了一半呢。”

    下班以后，趙大海摘了手套收拾了一下，從自己的包里拿出飯盒，孟江蓉不在家，他今天要在廠里吃飯。

    一個工友見他拿了飯盒，不由得問道：“大海，你今天怎么在廠里吃飯啊，不回家吃飯了啊？”

    廠里的食堂被承包出去了，菜色沒幾個還清湯寡水的，說是炒菜其實也就是水煮，不說油了連鹽都舍不得放，味道實在說不上好，價格還不便宜。

    廠里的工人除了離家遠的來回不方便的，基本都不在廠里吃，趙大海家就在廠里的家屬樓，基本不會在廠里吃飯的。

    “嗯，今天不回去吃飯了。”

    “江蓉還沒好嗎？也是，落水可不是一件小事，雖然立馬被救上來了人沒什么事，這受到的驚嚇可小不了，不想起來做飯也是應該的。哎，要是這樣，大海你更應該回去了，看看江蓉怎么樣了。”

    工友也是好意，可沒想到趙大海根本就沒聽他說話，拿著自己的飯盒就走了。

    工友有些發(fā)愣，大海這是怎么了，怎么這么不對勁呢，他難道說了什么不能說的話嗎？

    旁邊一個年輕的工友拍拍他的肩膀，小聲說道：“老劉，今天我在廠子門口碰到江蓉了，她是騎車從自己娘家的方向過來的，這說明江蓉昨天根本就沒在家里住，而是回娘家了。”

    先說話的工友還沒想明白，這跟趙大海剛才抬腳就走有什么關系，那個年輕的工友翻了個白眼，說道：“他剛回來，江蓉就帶著孩子回了娘家，這中間能有什么原因，肯定是兩人吵架了啊。至于為什么吵架外人就不知道了，這江蓉不在家，他當然不回家吃飯了。”

    年輕的工友轉(zhuǎn)了轉(zhuǎn)腦袋，見大部分工人都離開車間了，就剩下自己和老劉兩個人了，壓低聲音說道：“昨天趙大海回來以后，沒第一時間回家，而是先帶著東西去了他師傅家里，也不知道去干什么去了。”

    老劉性子老實沒想那么多，不禁說道：“大海跟他師傅的敢情好，出門回來去看看師傅，也沒什么，就是不應該先去，而是該先回家。”

    “老劉，我問你，要是你出門的時候媳婦掉進水里了......”

    “你媳婦才掉進水里了呢，”老劉上手就要擰年輕人的耳朵，嘴里嚷嚷道：“你瞎說什么呢，看我不揍你個小子。”

    老劉在車間里干了快二十年了，那手勁可不是說著玩的，年輕的工人趕緊求饒：“老劉，你別生氣，我還沒媳婦呢。我就是打個比方，一般人出門回來聽到自己的媳婦掉進水里了，肯定嚇得不得了，不說第一時間趕回去，等下班以后也得跑著回家吧。可趙大海呢，不回家卻去看他的師傅，你說這正常嗎？人家孟江蓉跟他吵架不是應該的嗎，要是你媳婦掉進水里了，你不趕緊回家看看媳婦怎么樣，而是先去提著東西看別人，你媳婦跟你跟你鬧？”

    老劉光是想想這個場景，好像就能看見自己媳婦拿著笤帚攆著自己跑，當即點頭道：“當然會鬧了，不給我?guī)紫屡率遣恍校植坏媒馗[呢，大海也是活該。”

    他一邊說一邊搖頭，大海還真是有點輕重不分啊，自己出門的時候媳婦落了水，好不容易救了上來，下班不說趕緊回家看看，還去看師傅？

    師傅什么時候看不行啊，怎么非得這個時候去看？晚兩天也沒什么。

    “大海這件事做錯了，應該先回家的。”

    年輕人工人聽老劉又嘟囔了幾句，不由得在心里腹誹道：趙大海去看他師傅，不知道是去看誰呢，他碰到兩三次陳心月來找趙大海幫忙了，需要幫忙的也都不是什么大事，陳心月死了丈夫，可父親大哥都在，就算是找人幫忙辦點小事，也找不到趙大海身上來啊。

    他雖然沒結(jié)婚，可是也談過女朋友，那兩人之間的氣氛看上去黏黏糊糊的，一點都不像普通朋友。

    趙大海都知道妻子掉進水里了，不說先回家看看，而是先提著東西去陳家，也不知道要看的到底是誰。

    不過這事跟他沒什么關系，那是人家的家事。

    “老劉，走了，回家吃飯了。”

    孟江蓉吃完飯就在床上躺下了，她是掐著時間起來的，匆忙洗了把臉，騎上自行車就出了門。

    孟老太往常都要午睡一會兒的，可今天她是怎么也睡不著了，耳朵支棱著聽著隔壁的動靜。

    等聽到孟江蓉洗臉的聲音，她從床上爬起來，站在窗戶前，看著女兒腳步輕快地走到自行車旁，推著自行車朝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