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年紀都不大，也不怎么會撒謊，要是讓人知道，大海出門回來不先回家，而是先來了自己家，別人會怎么想？

    要是以前，陳有富或許根本就不會想到這里，趙大海是他的徒弟，這種關系是非常親近的，他出門回來看看自己，那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

    可經過昨天那件事，陳有富卻覺得趙大海跟自己家尤其是自己女兒，走的有些太近了。

    見孫子把外孫外孫女帶進了屋，還關上了門，陳有富正想說話，卻被趙大海搶了先。

    “師傅，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沁沁以前很喜歡我的，怎么這次見了我有些不對勁呢？還有，她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到底發生什么了？”

    陳有富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大海，你是不是借給心月六千五百塊錢？你怎么借給她這么多錢？”

    趙大海愣了一下，很快就說道：“師傅，心月來跟我借錢，說深深的學費沒有了，我記得深深常用的那把琴被留在張家了，深深現在用的是從舊貨市場上淘回來的二手琴，琴身甚至都有了裂紋了，我就多給了心月一點錢，讓她交了學費再給深深買一把琴。”

    “師傅，我剛進廠子的時候就是你帶著我的，當時我什么都不懂，是你手把手地教我技術，讓我在廠里立了足。我把你當成我的父親一樣，心月我也當成meimei看待，meimei有了難處，我這個當哥哥的當然不能袖手旁觀了，所以我才借給心月那些錢的。”

    “師傅，你跟我說，是不是孟江蓉來跟心月要錢了？她是不是還說了什么難聽的話？”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肌rou崩的緊緊的，就好像一個隨時就要爆發的火山似的。

    出門的那天他就說了，他只把心月當meimei，從來沒有做出過什么出格的事情，怎么她就是不肯相信呢。

    她到底要鬧到什么時候？

    陳有富見趙大海臉色不好，趕緊擺手道：“沒有，江蓉沒說什么不好聽的話，大海，江蓉是個好姑娘，我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欠了錢就還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可不能因為這個跟江蓉吵架。”

    “大海，你跟江蓉都是工人，上有老下有小，攢錢不容易，借給心月這么多錢，做的可不對，這事我不知道，要是我知道了，是絕對不會讓心月借你這么多錢的。”

    大海是有家庭的人，即使有自己這一層關系在，跟女兒的關系可能比廠里的其他人要親近一點，可也不能就借出這么多錢啊。

    更何況這些錢還不是救命的，是給外孫學小提琴的，這在誰那里也說不過去。

    趙大海張嘴就說道：“師傅，我們兩個雖然是工人，可平常沒有什么花錢的地方，深深那么有天賦，可不能耽誤了，那些錢我們暫時也用不著，我才借給心月的，可我沒想到......”

    “師傅，您實話跟我說吧，孟江蓉真的沒說什么不好聽的話，她真的沒說？”

    “大海，我都說了，江蓉是個好孩子，你跟她結婚這么多年，她的脾氣你還能不了解，這事就這樣過去了，心月還了五千五，剩下的一千塊錢，等她攢夠了就還給你們。”

    陳有富表情嚴肅：“大海，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你回家跟江蓉說兩句好話，要是你們再因為這個吵起來，我這心里可真的過意不去了。當初你借給心月錢，是幫了她的大忙了，要是你跟江蓉因為這件事吵架，那就是心月的罪過了。”

    第15章

    “大海，我說的你聽清楚了嗎？”

    趙大海進廠的時候，就分到了陳有富手底下，由陳有富帶著他，陳有富帶他很用心，教會了趙大海很多，趙大海對他一直很尊敬。

    趙大海低下頭：“師傅，我知道了。”

    “這就好，夫妻兩個有什么話說開了就好了，兩人要過一輩子的，有了隔閡要趕緊解決，記住了嗎？”

    “嗯，記住了。”

    陳有富又說了趙大海幾句，就把他趕走了，畢竟趙大海出門剛回來，還沒回家呢。

    趙大海提著東西從陳家走出來，陳有富說什么也不肯留下他帶來的東西，趙大海拗不過他，只能把東西又給提出了門。

    趙大海剛走了幾步臺階，就碰到了從外面回來的陳心月。

    陳心月靠打零工生活，這零工可不輕松，競爭的人還多，陳心月穿著一身藍色的衣服，帶著手套，身上臉上都有油污，她這一身打扮，跟一個常年在工廠車間里的工人并沒有什么不同。

    見到趙大海，陳心月強擠出個笑容來，跟他打招呼：“大海哥，你回來啦。”

    趙大海見到陳心月，先是一愣，接著就問道“心月，你剛回來，這是去做什么活了，怎么弄了一臉的油？”

    “我接了個幫人打掃飯店后廚的活，油可能是清洗排風扇的時候蹭到的。”

    趙大海回頭張望了幾眼，見周圍沒人，一把把手里的東西塞到陳心月手里：“心月，這是我買的東西，你收下吧。孟江蓉去你家鬧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真的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陳心月低下頭：“大海哥，江蓉沒鬧，我借了錢就應該還，剩下的我會盡快還給你的，你放心吧，我不會賴賬的。”

    “心月，這個不急，什么時候還都行，你帶著兩個孩子生活不容易，這個不急的。”

    趙大海還要再說什么，聽到樓下響起了腳步聲，他沖著陳心月擺擺手，沒再說什么，朝著樓下走去。

    趙大海心里揣著一團火開了家門，孟江蓉正跟兩個孩子玩呢，見趙大海回來，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回來了啊。”

    語琪語珊姐妹兩個見爸爸回來了，都跑著朝趙大海懷里而去。

    可趙大海卻沒理兩個女兒，而是手指著孟江蓉，怒氣沖沖地問道：“孟江蓉，我不在的這幾天里，你做什么了？”

    趙大海發了火，兩個孩子也知道事不好，停在趙大海身前，不敢動了。

    孟江蓉沒理會趙大海，而是沖著兩個孩子招招手，說道：“往mama這邊來。”

    姐妹兩個看看爸爸，又看看mama，語琪轉身朝著孟江蓉跑過去，語珊也跟著跑過來了。

    把兩個孩子攬在懷里，孟江蓉看著趙大海，笑著問道：“喲，這是在哪里吃了槍藥了啊？我在家里做什么，當然是上班看孩子做家務了。哦，不對，我還掉進河里差點淹死了。你問我做什么了，我就做了這些了，倒是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出門好不容易回了家，不說給個笑臉，還拿手指著罵我，這就是你趙大海做爸爸做丈夫的做派。”

    說完，她打開電視找出動畫片，說道：“語琪語珊，你們兩個看動畫片，爸爸跟mama去臥室里說話，mama一會兒就出來。”

    “趙大海，有什么事你來臥室里說，你這個樣子，我還怕你嚇到孩子呢。”

    趙大海這才覺出自己剛才的樣子實在是太嚇人了，怕是嚇到兩個孩子了，他摸摸頭，對著兩個女兒露出個笑來：“語琪語珊，爸爸這次出門回來的匆忙，沒給你們帶好吃的回來，等這個星期天爸爸帶你們去商店里買好吃的，好不好？”

    兩個孩子剛才都被趙大海的樣子給嚇到了，這會兒趙大海露個笑臉來，語琪還是有點害怕，倒是語珊年紀小不害怕了，聽到去買好吃的，拍著手說道：“買餅干吃。”

    “好，就買餅干吃。”

    孟江蓉走進臥室，靠著柜子站著，手邊就是暖壺。

    趙大海后腳跟進臥室，關上了門，瞪著一雙眼睛看向孟江蓉，問道：“你去找心月要錢了？孟江蓉，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心月沒了丈夫生活困難，她爸是我的恩人，我看在師傅的面子上幫幫她，你怎么就非得把錢給要回來呢，咱們家也花不到那些錢，你干嘛非得跟心月過不去呢？”

    這是孟江蓉第一次見到趙大海，他身材魁梧壯實，腦袋圓圓的，要是帶上個大金鏈子小手表，就跟電視上九十年代的□□大哥一樣，看起來就不好惹。

    孟江蓉收起臉上的笑，沒了表情：“你借給她幾百也就算了，一出手就是六千五，你倒是說說，她干什么能用了這么多錢？她爸對你好，你怎么不報答她爸，報答陳心月做什么？”

    她根本就不給趙大海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她生活困難，咱們廠里還有人比她生活更困難呢，有人爹媽得了病，有人的孩子上不起學，你怎么不去幫助那些人呢？”

    “趙大海，你幫人救急救命我不管，幫人的兒子去學小提琴，那可不行。”

    趙大海手指著孟江蓉，想罵人，孟江蓉說道：“你不是要吵架嗎？那好，咱們就開著門吵，讓人都聽聽，你借錢給別人的兒子學小提琴，還一借就是好多錢，讓人都來評評理。”

    趙大海的怒氣值直線上升，孟江蓉卻不怕，她把手邊的暖壺拿在手里，笑了笑：“可真是好笑啊，陳心月的兒子學小提琴，學費一年最多也就大幾百上千塊錢，你倒是好，一下子就借給她六千多塊錢，我該說你們感情好呢，還是你的腦子不好使呢？”

    “我是去她家要錢了，怎么，難道不行嗎？她借了那么多錢，我昨天晚上去跟她要錢，今天上午她就把錢給送過來了，那錢還是剛從銀行取出來的呢。這是什么人啊，借的錢花不完，不說趕緊把錢還上一部分，反而把借的錢緊緊攥在自己手里，誰知道安的是什么心思。她能做初一，我就能做十五，去要債怎么了，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第16章

    “趙大海，陳心月是你的‘好meimei’，可不是我的，你想養著她和她的孩子，那也得咱們離婚以后，現在你就想拿錢去給張深學小提琴，做夢。”

    孟江蓉雙手捧著暖瓶，面對比她高了一頭多的趙大海，氣勢一點也不弱：“趙大海，你要是覺得我做的不對，可以讓別人評評理，看看有沒有人說你做的對。”

    趙大海手指著孟江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的手指甚至都在哆嗦著，嘴唇緊抿著，眼睛瞪的老大。

    他最后也只是重重地把腳邊的椅子給踢倒了，接著打開門走了出去。

    語琪語珊在沙發上坐著看電視，剛才爸爸mama進了臥室，他們肯定是吵架去了。

    爸爸的臉色那么不好，他們肯定會吵得很厲害。

    臥室的門關著，mama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了過來，可是兩個孩子根本就不明白mama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爸爸說的話很少，可爸爸的聲音很大很大，嚇得語珊身子抖了一下，朝著jiejie靠了過來。

    語琪摟住meimei，姐妹兩個靠在一起，祈禱著爸爸mama不要打起來。

    趙大海打開門大步走了出來，語琪趕緊喊道：“爸爸？”

    趙大海看了女兒一眼，沒說什么，大步走出了家門。

    孟江蓉打開臥室的門，說道：“語琪語珊，咱們今天晚上去姥姥家睡，mama收拾東西，咱們去了姥姥家再吃晚飯。”

    趙大海被她給激怒了，還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情來呢，她還是帶著孩子回孟老太那邊吧。

    再說了，趙大海跟她現在可是夫妻關系，他要是再要求過夫妻生活怎么辦，她可不想跟趙大海發生點什么，一看到趙大海她就惡心的要吐，怎么可能還跟他過夫妻生活？

    語琪問道：“mama，我們回姥姥家，爸爸怎么辦？”

    “涼拌。”

    孟江蓉手腳麻利地收拾東西，語琪帶著meimei站在門口，看著mama收拾東西，問道：“mama，涼拌是什么？”

    孟江蓉拿出一個包袱，從衣柜里找出母女三人常穿的衣服放進去，嘴里回答道：“涼拌是什么，涼拌就是涼拌黃瓜涼拌菠菜，可好吃了，咱們今天晚上去姥姥家吃涼拌黃瓜，好不好？”

    孟江蓉很快就收拾好了東西，把包袱往身上一背，一手領著一個女兒，開門走了出去。

    她對這個家沒什么留戀的，兩個孩子可不一樣，語琪問道：“mama，我們去了姥姥家，什么時候回來？”

    孟江蓉笑笑：“等兩天就回來。”

    這個點大部分人都在家里做飯，樓下玩的就只有孩子，孟江蓉背著包袱從樓道里下來，正好碰到張嬸從外面回來。

    張嬸手里拿著一瓶醬油，看孟江蓉左手一個孩子右手一個孩子，身后還背著包袱，不由得就問道：“江蓉，你這是做什么去？怎么打扮的跟電視上回娘家的小媳婦一樣，背上還背著個包袱。”

    語琪語珊跟張嬸問了好，孟江蓉臉色愁苦，說道：“就是回娘家，我想回娘家住幾天。”

    張嬸立馬問道：“江蓉，大海不是今天回來嗎？你怎么又要回娘家了，到底怎么了？”

    “張嬸，沒什么，我就是想回娘家住一天，等兩天就回來，張嬸，我先走了。”

    孟江蓉不想再多說什么，拉著兩個孩子就走，張嬸見她不愿意多說，也不好再問，拿著醬油就上了樓。

    孟老太住的地方，離著家屬樓并不算很遠，孟江蓉騎上自行車，用了十多分鐘就到了孟老太住的地方了。

    孟老太住的院子算不上小，房間卻不多，三間北房兩間西屋，北房是住人的，西屋一間做廚房一間放雜物，孟江蓉到的時候，孟老太正給菜地拔草呢。

    兩個孩子還沒進門，就喊起了“姥姥”，孟老太一開始以為自己聽錯了，第二聲“姥姥”響起來，她在站起來，手里還拿著一把草。

    語琪語珊這個時候已經沖進院子里來了，孟老太見真的是女兒帶著兩個外孫女來了，趕緊從菜地里出來，也顧不上洗手，劈頭就問道：“江蓉，你怎么來了？還帶著包袱來的，大海不是今天回來嗎，你怎么自己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就回來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姑爺今天回來，夫妻兩個好幾天沒見，按說應該好好說說話啊，怎么女兒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回來了，還帶著包袱？

    這一定是出事了啊。

    作為母親，孟老太最怕女兒的婚姻不順利，這會兒女兒一個人回來了，那肯定是跟姑爺吵架了啊。

    “江蓉，到底發生什么事了，你自己一個人回來了，大海呢？她沒跟著你回來，你們兩個吵架了，因為什么吵的架？”

    孟江蓉挺好自行車，把車把沈的包袱拿下來，說道：“媽，我是跟趙大海吵架了，就帶著兩個孩子回來了，我要在家里住幾天，等過兩天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