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如云把水果遞到客廳茶幾上，陸之宴百無聊賴地翻著電視屏幕，也不看，就一個頻道換著一個頻道。

    邊如云在兒子旁邊坐下，叉起一塊西瓜，喂到兒子嘴邊。

    陸之宴眉宇間似有不耐煩之意，低聲道：“我不吃。”

    邊如云也沒生氣，又問了問他最近生活情況。

    陸之宴有一搭沒一搭地應(yīng)付著，大多時候都沉默，只是邊如云在念叨。

    陸淮看他氣定神閑的樣子也沒再跟他說公司的事了，宏晟遲早是要到陸之宴手上的，他現(xiàn)在年紀(jì)大了，已經(jīng)慢慢放權(quán)給他兒子，不大管事了。

    陸淮吃了兩塊水果后，便按下電梯上樓了。

    “兒子，媽前段時間去巴黎參加晚會，碰到徐太太，他們家有個女兒，今年剛大學(xué)畢業(yè)，在法國學(xué)藝術(shù)的，你有印象嗎？你們小時候還在一起玩過呢。”

    “徐家的那個女兒前不久剛回國，你什么時候有空？陪人家吃頓飯嘛。”

    陸之宴音色冰冷：“媽，你少管我的事！”

    邊如云被愣得一時說不出話，不知道為什么，這幾年來，兒子對自己越發(fā)的冷淡和不耐煩了。

    即使在以前，有季瑤的原因，是，她承認(rèn)，她不是很喜歡季瑤，但從前季瑤和她兒子在一起的時候，她就是再不喜歡，也沒有怎么管過啊，那時候陸之宴周旋在她們之間，也沒有像現(xiàn)在這種態(tài)度啊。

    邊如云覺得委屈，看著兒子氣不打一處來，“阿宴！你怎么能這么跟媽說話？！”

    “還有，別人不知道你在美國做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為了季瑤，你就那么任性地把公司事業(yè)當(dāng)作兒戲嗎？你以為她愛你？這些年你苦等著有什么用？為了一個女人？你難道想把宏晟賠在她身上嗎？！”

    陸之宴眸如鷹隼，雙眼微瞇，“既然您清楚我所做的事是為誰，那就最好，往后這種事我不想再聽到。”

    “奉勸您一句，宏晟的事最好少管，舅舅在宏晟捅的簍子您應(yīng)該清楚，到底是誰在賠宏晟，既然想讓我給他擦屁股，那他最好給我夾起尾巴做人。”

    “倘若您需要我給您養(yǎng)老，我也樂意養(yǎng)，但前提是，您還有邊家，最好安分守己。”

    邊如云睜大眼睛看著自己兒子，喉嚨像被掐住了一樣。

    陸之宴起身，眼角掃向自己母親，毫無半分情感，“還有，媽，您年輕時候?qū)炯易龅氖虑椋灰詾闆]人知道。”

    邊如云如遭雷擊，手腳冰涼，看向陸之宴像是在看什么恐怖的東西。

    *

    這天季瑤罕見地睡了個懶覺，十點(diǎn)的時候才醒。

    昨晚她睡得晚，因?yàn)榻裉焓撬赣H，甄毓的忌日，以往每年這個時候，都是她心情最黑暗的時候，來了美國之后，反倒?jié)u漸沒有以前那種陰郁到流淚的情緒了，或許是長大了，又或許是，只身待在美國的每一天都是陰郁的，身邊沒有可以流淚的人，她也就漸漸習(xí)慣了。

    她看著母親的照片許久，最后笑了笑，心里默念了一句：早上好，mama。

    她照例泡了一杯黑咖，這時候微信傳來一通視頻電話。

    是她高中時候的室友打來的，她接了。

    “瑤瑤！”鏡頭那邊是一個清新貌美的少婦，之所以說是少婦，因?yàn)樗昙o(jì)輕輕，已經(jīng)是兩個孩子的媽了。

    她旁邊有兩個可愛精致的小男孩也盯著屏幕。

    季瑤笑著打招呼：“奚奚，你這么晚還沒睡？”美國這邊是白天，中國卻是晚上了。

    “這不想著你嘛？跟你說說話，快，叫干媽。”

    席蕤奚父親和季瑤母親的忌日是同一天，在高中時她們就發(fā)現(xiàn)了的，每年這一天席蕤奚都會打視頻給她，跟她說說話。

    盡管她遠(yuǎn)在異國，席蕤奚也是遷就著她的時差給她撥視頻，無一例外，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溫暖的來源。

    季瑤聽到他們叫她干媽，也逗這兩個小東西玩，他們快叁歲了，小嘴巴說話可順溜了，季瑤覺得他們很可愛。

    席蕤奚和她聊了一些天南地北的事，又八卦了一下其他同學(xué)的事，兩人相談甚歡。

    季瑤想了想，對席蕤奚說道：“奚奚，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這時候，那邊的鏡頭里面林珩出現(xiàn)了，他倒了一杯水給席蕤奚，他們一家四口都齊聚在鏡頭里，看樣子席蕤奚是用iPad打的視頻，不然怎么能容納這么多人。

    季瑤便止住了。

    席蕤奚問：“什么事呀？”

    季瑤也談不上冷漠，只是沒什么表情地看了眼林珩。

    席蕤奚馬上領(lǐng)會了她的意思，就要自己丈夫去書房待一會。

    林珩剛坐下來就被人趕，覺得不爽，就對季瑤說：“瑤妹，什么事是阿珩哥哥聽不得的啊？”

    季瑤翻了個白眼。

    席蕤奚覺得好笑，催促他趕緊走，林珩被迫趕出了鏡頭。

    看林珩走了，季瑤開口：“奚奚，我想麻煩你幫我找一處住所，不需要很大，朝向好，環(huán)境安靜就好了，我太久沒回國了，江寧應(yīng)該變化挺大的，你應(yīng)該更熟悉。”

    說到這里季瑤不禁笑了一下，席蕤奚不是在江寧長大的，她只是讀高中的時候回到了江寧，那時候還是季瑤帶著她熟悉江寧，而如今情況卻反了過來。

    席蕤奚顯得很興奮，“你要回國啦？”

    季瑤點(diǎn)頭。

    “那太好了！這種小事包在我身上，我買套房子給你當(dāng)回國禮物！”

    季瑤忍俊不禁，席蕤奚一向溫柔乖巧，這種豪氣在她身上形成反差萌，她被她逗笑了。

    “知道你老公是房產(chǎn)大亨，倒也不用這么顯擺，我買房子的錢還是有的。”

    席蕤奚興致勃勃地又問她什么時候回來，她要來給她接機(jī)。

    “還沒訂機(jī)票，訂了告訴你。”

    她們商量好了又聊了會天，就掛了視頻。

    這會快接近中午了，季瑤煮了意粉，她不擅長做飯，東西做熟了她覺得能吃就行。

    她捧著碗坐在客廳里，連接了智能音箱，準(zhǔn)備聽一聽新聞。

    這時小露打電話過來，跟她交代了其芳最后的收尾工作，她想邀請她晚上一起吃飯，季瑤拒絕了。

    結(jié)束小露的電話，季瑤看向沒有關(guān)上的窗戶，今年十月份的波士頓竟然比往年冷了很多，她站在窗邊出神了許久。

    再次回到茶幾上，準(zhǔn)備吃飯，突然智能音箱發(fā)出了一道輕快好聽的聲音，這道聲音富有磁性，帶著滿滿愛意。

    “晏晏，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中午十二點(diǎn)了，你該吃飯啦。”

    季瑤渾身僵住，心臟和呼吸幾乎在這一刻停止。

    她已經(jīng)七年沒有聽到這個聲音了。

    好一會她才有動作，翻開手機(jī)的定時鬧鐘，原來她不小心劃開了陸之宴從前錄的提醒她吃飯的鬧鈴。

    季瑤舀起一勺意粉，放進(jìn)嘴巴里的時候被意粉的溫度冰了一下，只是放了這么一會，這碗面就已經(jīng)冰涼徹底了，但她還是咽了下去。

    咀嚼的過程中腮幫鼓起，動作擠著眼角，掩蓋了眸中的閃爍，大抵是風(fēng)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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