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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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可憐,別說笑了,做公主有什么可憐的,你我才可憐呢,今早又被管事臭罵一頓,還不敢還口,一輩子都是伺候人的命,這才叫可憐! 那一天,心腸柔軟的新來小丫鬟被同伴嗆得啞口無言,只能抿著唇,端上水盆快步離開庭院,當她在門前偷偷回頭看時,坐在秋千架上手撫著一雙舊虎頭鞋的拓跋香亦同時望來,嘴上牽起一抹溫柔而悲憫的微笑,那一刻,她的心像被狠狠一撞。 方才所言于她句句屬實,她是真的期望老天開眼,小侯爺能早日歸來。 如今是登國十一年,她的愿望,終于實現。 回到公主府的兩天,氣氛著實古怪,公羊月不吵不鬧,就是與人能避之則避之,整日鎖在房中,也學那姑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至于他身后的一串小尾巴,是左一個尷尬,右一個有礙。 好在,定襄公主出落的端莊大氣,并不計較,好吃好喝一律不虧。從震驚中緩過來的四人,心里頭多少都有些七上八下。 這日早間,雙鯉吃多積食,在院中慢走,將好撞見練劍的喬岷和喝茶的崔嘆鳳,便拉著兩人嘮叨:老月竟然有個當公主的娘!這太不可思議了!她兩手一展,語氣十分夸張,從前我倆從山里出來時,吃了上頓沒下頓,我以為他跟我一樣窮呢! 不可思議的是那位小燕公子。崔嘆鳳伸出手指在她額頭上一點,笑道。于他而言,著眼的地方顯然不同,他是第三個回過味兒來的人,僅次于晁晨。 雙鯉坐下來,重重嘆了口氣。 崔嘆鳳戲謔道:你應該高興,現在你倆都不窮了,不妨想想,能不能借此機會把你的買賣做到代國來! 聞言,雙鯉一通齜牙咧嘴,捂著耳朵直嚷嚷我不聽,老鳳凰,錢不錢的哪有老月重要,我是擔心!你想想,江湖傳聞里公羊啟是有發妻的,還是劍谷的人,那老月究竟是誰的兒子?如果不是公主的,換作是你,你會苦尋十幾年么?如果是公主的,那就更不得了了,以他的脾氣,肯定不會留在代國!那到時候 你晃得我眼睛都花了。喬岷冷不丁冒出一句。 雙鯉站定,一拍大腿道:要不我去找老月旁敲側擊問一問? 去。崔嘆鳳推了一把。 半盞茶的功夫后,雙鯉呼啦啦跑回來,揪著崔嘆鳳上躥下跳:你早知道是不是?而后憤憤地沖喬岷喊,十七,你不知道,老月門前全是人,拿盥盆的,巾子的,衣裳的,端糕點的,端茶的,端早食聽下人議論,留在這里,保不準是要襲爵! 那不是很好么?喬岷一臉迷惑,他是從宮里出來的,見過貴人,只覺得那樣的生活令許多人艷羨。 雙鯉搖了搖頭,低聲道:如果有個人那樣捧著我,我會很為難的。 為難什么? 晁晨從屋子里走出來,聽見她的話,順口接道。雙鯉看見他,儼然如同看見救星,忙上前拉拽著人往公羊月的屋子去:晁哥哥,你一定要幫幫 兩人還沒出石洞門,迎面就撞上拓跋香。 晁晨帶了雙鯉一把,二人規矩站好,行了禮,臉上堆著笑,暫且退了回來,喬岷和崔嘆鳳正說著話,偶然瞥見,也趕緊起身相迎。 拓跋香作為主人家,并沒有因為身份之別而端著架子,也沒有因著cao心公羊月而刻意冷落,反倒關切寒暄,聽出喬岷的高句麗口音,便說可以著人幫忙寄送家書,手下有人認出崔大夫洞庭神醫的身份,就給他指點塞外的巫醫,交流切磋,晁晨喜歡讀書,便令奴仆搬來好些孤本典籍送到屋中,至于雙鯉,小姑娘都是閑不住的,便親自帶著去城中游樂,又講故事又講民俗。 雙鯉走之前信誓旦旦站在公羊月這邊,回來的時候就徹底倒戈,整個布包是鼓鼓囊囊,眼瞅著就快從吝嗇鬼變成散財童子。所謂投其所好得其心,古人誠不欺,日子充實起來,也就不會有聚眾雜談,等晁晨粗略翻閱完隨手拿來的一冊孤本《連山易》后,不自覺間竟已過去整日。 開窗透氣,院外靜悄悄,像是各人房中自忙碌,不得不說,拓跋香是好手段。想到公羊月,晁晨連忙放下書,整衣出門想尋他面談。 公羊月住在離客苑略有些距離的東苑,此時門外的下人都已給打發,進出只有定襄公主一人。晁晨在花園的灌木叢后小站了片刻,親眼見著三五次,不是送參湯茶水,便是提來食盒糕點,公羊月也不拒絕,就裝做視而不見,等人放下東西,自己來去。 這也太絕情!雙鯉冒頭。 晁晨看見她有些驚訝:你怎么在這兒? 晁哥哥,不是你上回說的,那個什么子說過,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來偵察敵情!雙鯉用拇指一刮鼻頭,有些自得,我可是老月的忠實擁躉,怎么可能輕易被收買?嗯,好吧,我承認差一點,不過那是麻痹對手的迷惑之術! 被晁晨略帶考究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后,她才又梗著脖子道:老月在我這兒混吃混喝這么久,我連本帶息收拿點回來,怎么著了?是犯了王法還是犯了鐵律?說著,她在晁晨胳膊上狠拍了一巴掌,再說,萬一跑路,不得備點盤纏? 晁晨憋了半晌,憋出一句你說得不無道理,而后搖頭,把視線轉回房前。 人前再威風強硬的一個人,無人之時反差愈大,愈見真心,那種鍥而不舍里帶著討好,只要是一個母親能做的,能竭力彌補的,拓跋香都做了,對比她的行為,公羊月確實顯得不近人情。 門前那兩口箱子是什么?雙鯉來得晚,沒瞧見前情。 是衣服。 這么多? 從七八歲到二十幾歲,年年都裁新衣,你說多不多?晁晨嘆了口氣,歲數不是他胡謅,而是拓跋香親口所講,她的漢話口音字調說得很一般,對他們這些客人說也就罷了,可對著公羊月,她亦始終堅持,用心不可謂不真。 打風鐸那次和無定河夜船兩回聽來的故事,公羊月都沒有外傳,對雙鯉來說,如此漠然舉動不過是母子數十年不見后的生疏,眼下絲毫沒懷疑這親情血緣,念及公羊月那口是心非的性子,她向晁晨提議道:要不你幫著勸勸?引經據典,總有一篇能打動老月。 定襄公主,不是公羊月生母。晁晨知道實情,未有隱瞞。 那公主知不知道?冒充王子皇孫,那可是要殺頭的!不對,十月懷胎怎可能瞞得住,又不是傻子,難道是偷龍轉鳳,移花接木,有人想混淆代國王室血脈?還是說,公主娘娘的孩子早就死了,為了怕他傷心,公羊啟才抱了個孩子回來,老月其實是棄嬰,因為知道真相所以于心不忍?或者,或者會不會是為了權力?聽說小皇帝的親娘皇太后近日薨逝,公主想擅權專政,但一介女流阻礙甚大,所以需要一枚棋子傀儡cao縱!看來此地也非留爺處!雙鯉大吃一驚,盤算一通后,緊張兮兮地嘟囔。 晁晨被她的腦力折服,不由牽了牽嘴角:你怎么不說,公羊月其實是流落在民間的王子,因為后宮權斗迫害,所以謊稱是公主之子被偷偷抱養在公主府? 這個話本子好!一代天驕流落民間,習得武藝成為江湖魔頭,一朝身份告破,重回王庭,踐祚于丹墀,哇,精彩,著實精彩她捂著嘴巴又是偷樂又是大叫,只是用腳尖想,都不大可能,等心思冷下來,又耷拉個腦袋沒精打采,拿胳膊肘撞晁晨,老月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又為何要留下來? 說話間,屋內有了動靜,那道纖瘦的影子在木格上逐步被拉大,直到門被霍然拉開。公羊月抬眼四顧,而后慢慢蹲下身,打開那兩口木箱,伸手探進去,在展平的衣料上來回撫摸,眼中露出疼惜。 最上層的衣裳最華麗,也最好看,年生久的,都被壓在下方。 他一用力,順著未填滿的邊沿縫隙,把壓箱底的給拉拽出,托在膝上和新衣對比,線頭外翻,針腳那叫一個雜亂,就好似出自兩人之手。 縫衣刺繡,都是熟能生巧的活。 公羊月用力一握,把衣服攥在手心,沉默良久后,原封不動放回,把木箱蓋子一闔,轉身往屋里走。腳剛跨過門檻,他又退了回來,一推掌,把東西全掃落階下,這才拂袖回了屋子。 目睹全程,雙鯉嘴唇張大,卻發不出聲音。 先前那個問題,晁晨并無答案,但眼下,他已有共情:人心貪婪,即便化為灰飛,也想擁抱曜日。他的心里也不好過啊。 第120章 太過于隱晦深奧, 雙鯉只覺得糊涂。 見她面露茫然,晁晨想了想,舉了個例子, 問道:小鯉兒, 你是不是特仰慕師昂閣主?那假使有一日, 你同他表露心意,他義正詞嚴拒絕了你, 你當如何?一生負氣, 發誓再不過云夢,不入帝師閣? 當然不, 自當矢志不渝, 鍥而不舍。雖不明白這兩者有何關系,雙鯉還是耐著性子答了他的問話。 晁晨又問:那若是這時, 作為武林正道之泰山北斗的師閣主要問罪公羊月, 欲除之而后快, 那你又如何抉擇? 我 雙鯉緊咬著干裂的唇。 人的感情能欺人卻不能自欺。你相信公羊月,但若無公信, 是無法說服師昂的, 以他的身份和立場, 當真走到那一步, 亦沒有錯,晁晨垂眸, 眸中光芒閃爍, 這就是進退維谷,這就是兩難。 雙鯉仰起頭, 舉一反三:你是說,老月現在陷入兩難? 晁晨默然。 是因為雖無生恩卻有養恩么?雙鯉睜大水靈靈的眸子, 繞著他左轉右躥,連聲追問,還是因為公主不是生母,老月不好意思襲爵,可世襲不是依從父系么?又或者說關乎他從前經歷,心有愧怍?他知道真相后,才一怒之下不告而別的?雙鯉聲量愈來愈小,直至小如蚊訥,若有一人這般掏心掏肺對我,我也心有不安。 是,亦否。晁晨抬起頭遙望長空,話到嘴邊,一氣呵成,沒有半點猶疑,我想,更多是因為家國。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這番話,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幫他說話,放在過去,講公羊月心有家國,簡直是天方夜譚,可自打綿竹城起底公羊遲舊案后,作為唯一親眼見證過去的人,他的態度正一點一點被潛移默化。 背后傳來一聲輕咳,拓跋香就靜默地立在洞門前。火燒云墜去,晚霞自天邊湮滅,最后一絲亮光被拔除后,綠樹的陰影將她全然籠罩,明明與那扇門那道影子只有十步之距,但他們之間,好似隔著佛經中所言的三千世界,無法融合。 他們不該重逢,更不該相見。 這我就想不明白嘍,家國是家國,親情是親情,為何非要對立呢?我可聽說他們這什么立國二十一功臣里好些個晉人,難道全不要活了,自刎謝罪?雙鯉墊腳,在晁晨耳邊飛快呢語,而后笑若人間富貴花,親昵地去攀挽拓跋香的胳膊,甜膩膩地喚公主娘娘,且拉著人往外,到花園里頭的塔亭坐下。 雙鯉用實際行動向晁晨證明,才不管什么天地君親師,她的人生信條簡單又直接,誰對自己好,自己也對她好,所以她將此原則同樣附著于公羊月身上,公主待老月好,老月自該與之相親,老月對她好,所以她也希望老月往后順順當當,能繼續當魔頭,風風火火闖江湖自是好,不能,大不了回到代國來當侯爺。 公主娘娘,您不必擔心,老月這些年過得很好,沒人能欺負他,被他欺負過的倒是不少,我一件一件同您講。從誰開始呢,噢,就從渤海封氏的二公子封念開始講起吧!雙鯉嘰嘰喳喳說個沒停。 說上一陣,尤是口干舌燥,拓跋香便吩咐使女去端鮮果。 果子是府里頭管家親自送來的,正好有要事來稟,與獨孤部有關,說是南部大人劉羅辰回盛樂后,耳聞族中有子冒犯,特地遣人賠禮,人就在前院候著,非要面見才肯走。拓跋香便去瞧看,說是去去就來。 等人離開,晁晨快步去,把正剝果皮往嘴里塞的雙鯉提拎出來。剛才陪聊,他能知微見著,從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中辨明公主對公羊月的關心,但他素來恪守禮儀規矩,覺得擅自插手,并不妥當,這畢竟是家事。 雙鯉鼓著腮幫咀嚼,忙著說話,差點卡了核:咳咳,晁哥哥,別急別急,你且聽我講。老月這個人死鴨子嘴硬,等他低頭不知道什么時候,所以還需把握機會,主動出擊,總要有人邁出第一步。 主動邁出第一步? 欸,你臉怎么這么紅?雙鯉仔細盯著他看了兩眼,滿是狐疑,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上次在綿竹,丁桂的事也是你滿心積極,一手cao辦,這次又這么關心,嫌這不好那不好的,她倒抽一口氣,噢,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對老月動了心 晁晨掩不住耳根紅,甩手要走:胡鬧! 我不亂說了,雙鯉笑得賊兮兮,一副我全明白的樣子,別說我沒提醒你,有什么話你都可以當面同他講,機會稍縱即逝。不過壞話就算了,小心被揍。 他哪有動什么心思,不過就是心疼他在綿竹遭受的不公,不想他再因為父輩之失,而做出會后悔終生的選擇和決定。 拓跋香完事歸來,不想久坐一處,便叫上兩人伴同身側,領著在府中閑走,逛了一圈逛回東苑門口,這一次沒有視線干擾,她一眼就瞧見翻在階下的兩口大箱,神情頓時憂郁晦暗,不自主將指甲掐入rou里。 我,我幫你罵他!雙鯉憋不出安慰,握起拳頭。 拓跋香卻撥開她的手,往前走了走,發現墻根下的食盒紋絲未動,里頭的糕點已涼至冷硬,這些都是從前公羊月最愛吃的江南點心,是她費心招攬晉國庖廚,一點一點學的。但眼下,吃食也不再重要,她反倒擔憂:月兒小時候可不是這樣的,他在房里,可不得憋壞。 晁晨瞥了一眼屋內的影子,岔開話頭改問道:那是什么樣的?小丫頭心領神會,一面給他豎拇指,一面幫腔起哄,軟聲撒嬌,對對對,公主娘娘您說說嘛,老月小時候是什么樣子的,總不會比我還皮! 那可不,以前的月兒可鬼機靈得很。 追憶本苦澀,拓跋香并沒有心情,但兩人左一句右一言,她又沒忍著下重口。這會子話音方落下,屋里頭忽然傳出脆響,像是什么東西不經意拂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