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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冠劍行在線閱讀 - 分卷(93)

分卷(93)

    離開賀蘭山后,風鐸的事他并未擱下,常言道,千金難買真情,如今有這機會,便是親自動手打上一只也無妨。

    就這樣,他夫妻二人在大嫂子的挽留下,又多叨擾一日。

    第二日晚,公羊啟拿著打好的占風鐸歸來時,草場上正起sao動,他警惕是殺手追來,忙回到氈包中,扶著風如練要走。

    可等他倆出外,雜亂的馳馬聲卻漸去漸遠。

    大嬸子家的男人悄悄看了一圈,把幾人按進屋里,熄了大油燈后才道:看著像賀蘭部的馬,應該是在追什么人,從背后那片山坡上過去的,方才我撿到這個,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人掉的,拿在他手里的是一串彩珠,給幾人瞧看一眼后,預備扔爐里燒掉,兩位是外鄉人,我說這個是想告訴你們,草原上有幾個部落是不能惹的,獨孤是一個,賀蘭也是一

    公羊啟卻忽地出手,將那串子奪來:這是

    你認識?

    看風如練詫異,他便將懷中的占風鐸提前拿了出來,又將那日賀蘭山腳下與人爭買之事悉數道來,只是未免教妻子擔心,并沒有將那姑娘的狂悖之言細說:我和她交過手,看得真切,這彩珠就是她刀鞘上掛著的。

    刀鞘上的東西遺落,必定是大動過干戈,風如練沉聲問道:賀蘭部的人在追殺她?

    公羊啟搖頭不知。

    大嬸子和她男人聽過后,卻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草原上糧食少,不少地方要餓死人,追逃奴的事年年有,還是莫管為妙。說著,便打下皮帳簾子,縮回自家屋里睡大覺。等人走后,公羊啟思忖片刻,把彩珠扔爐中燒卻,如今這形勢,絕不能感情用事,更不適宜多管閑事。

    風如練卻無心歇下,反倒細思起他口中所言,不由呢喃:能隨手給付佛寶七珍的人,怎么會是逃奴?她深知丈夫不會欺騙,從那姑娘的性情、行事風格和說話口吻也能得見,絕不是唯唯諾諾的奴隸出身。

    只怕這人身份并不簡單。

    他們還要去云中,他們還要想法子將江木奴的殘余勢力連根拔起!

    在反復思量后,風如練憑著直覺,做出一個驚人的決定:啟哥,聽我說,你去救她!去救她!

    一口氣說下來,鹿歸得歇上一歇,但公羊月卻迫不及待想知下文,抓著人問:那他去救人了么?

    那個男人在我這兒打完風鐸就回去了,后頭的事還是聽穆力家的說的,你急什么,他是你老子啊?鹿歸掙開他的手,好整以暇撣了撣衣服,又打發徒弟去里間看看小榻上的娃娃是睡是醒后,這才續上,噢,我想起來,確實救了的,那姑娘我還見著過一面,生得怪好看,不過我那婆娘潑辣得很,小老頭我可沒敢上去說話,要不是你追問,我真就忘記有這么個人!

    鹿歸頓了頓,告誡幾個年輕崽子:待會若見了我那婆娘,可別亂說話啊。

    看三人點頭如搗蒜,他這才放下心來,順手從爐子里掏出塊烤餅,掰碎了一邊宵夜一邊侃談:其實吧具體的我也不曉得,只是聽了一嘴,穆力家的說,動刀子不像,瞧著兩人倒似從沼澤地里爬回來的。后來他們就走了,不過應該是有救命之恩吧,不然那姑娘也不會悄悄打后頭跟著他夫妻倆。

    往哪兒走的?

    小伙子,你真當我通天本事呢?鹿歸呵呵笑,說到這一茬,反而好心提點,你們若打這離去,聽我一句忠告,凡是河漫灘子和洼地,見到成碎塊的水凼,下腳小心些,沼澤地吃人,沉進去就爬不出來!

    晁晨并未見過沼澤,聽他這描述,也覺得異常危險,當即放在心上,還作揖致謝。公羊月則自始至終神思恍惚,一個人捧著占風鐸,翻來覆去把玩。

    人家同你說話呢!

    晁晨撞過去一肘子,公羊月抬頭,眼中茫然正盛。晁晨從沒見過他這副失態模樣,心里也有些隱憂,便關切問道:還在想方才的故事?

    公羊月手頭動作一停:我今年二十有四,往前推算,正生于咸安二年。

    鹿歸打趣:還真是你老子?

    玩笑開大,晁晨見公羊月眉頭緊蹙,趕忙挪去正中,不動聲色將兩人隔開,生怕出事:也不定就是令尊令堂,又未指名道姓,再者,同年同月同日生者,亦不再少數, 他倒覺得不太可能,只覺得自打離開北典農城后,公羊月嘴上不說,心里卻感懷過去,又恰因占風鐸遇巧,保不準中了魔怔,顧在我的手札你還記得嗎?那上頭不是記載,令尊是在尊祖父死后才去的代國,這全對不上,何況

    何況鹿歸大師口中的夫妻如膠似漆,恩愛有加,為了一個生辰禮而費心勞力,怎么看也不像會殺妻。

    公羊月卻與他們所想不盡相同。

    因為少時家破人亡,他對公羊啟都印象缺漏,更別說是素未謀面的風如練,真正惹他懷疑的是另一個人,那個為賀蘭部追擊的女子:掛彩珠的彎刀,我好像在哪里見過可真問他在何處所見,卻又記不清,離開代國已有十年之久,又非是刻意銘記之物,腦中只有模糊而混沌的記憶。

    甭多想,緣分臨頭,自然曉得。

    鹿歸看不上這股子較真,敷衍般安慰一句,恰好這時羊圈里的犬吠不止,他哎喲一聲,從毛毯子上跳起來,快步出門瞧看。看來看去是既沒人也沒狼,就老狗兒睡不著覺瞎喚,圍著他又是抱腿,又是舔舐手心。

    去去去。

    鹿歸虛踹一腳,負手往氈包里走,帳子外的吵鬧終于消弭。

    他打外頭進,第一眼落在那只風鐸上,光亮正好,上頭的花紋比方才指點鍛造時還瞧得真切,立時笑了起來,指著晁晨道:你這小子我得夸夸,別說,畫得還真像模像樣,這可不就是賀蘭山么!

    這是賀蘭山?公羊月驚愕。

    鹿歸走近,指著右上角的兩只燕子:當然,燕子梁嘛,我年前才去過一趟,唬你這小子做甚!

    誰都沒曾想過,風鐸上的花紋,并非意象,而確有其實。

    公羊月轉動風鐸,把川流那一面對著老鐵匠鹿歸:那此為何處?

    這彎來拐去,喲,我看著像無定河。

    無定河公羊月低聲復述,忙又追問余下兩道花紋:大師,還有兩面,你看這像山不似山的,可能看出是什么地方?還有這挽弓人,可是草原上某位英雄?

    這會子,鹿歸卻是憾然搖頭:為難我呢?我一輩子就在這旮旯地方,連云中都沒去過,哪曉得這么多,就那無定河還是我瞎猜的,聽我家二郎說,大河在那附近拐了幾道彎,究竟是與否我也拿不準,我就奇了怪,這花紋可是他繪的,你怎問我不問他?他指著晁晨,亦是滿頭無解。

    晁晨不過為公羊月代筆,如此說來,除了公羊啟,再無人可知。

    公羊月退坐回馬扎上,門外的狗又狂吠起來,這次卻沒撲空,鹿歸老遠聽見自家婆娘的足音,抄著手笑臉迎出去。

    隨同一道的,還有找來的雙鯉等人。

    小丫頭打起簾子,橫沖直撞往里鉆:一消失即是整晚,還以為出大事,你們做風鐸怎又做到別人家里頭去嘍?別說接話,公羊月眼皮都沒掀一下,雙鯉噤聲,先看了看晁晨,才又蹲身湊近去瞅那紅衣劍客,老月,你臉色怎地如此差?

    此時,木榻上裹在羊皮里的奶娃娃放聲哭鬧,雙鯉身軀一震,本就覺得這二人一個坐,一個立,愁眉苦臉的模樣很是怪異,眼下氣氛則更有些詭譎。她一抖唇,冷不丁問了句:誰的孩子?

    俺家的,俺家的。虧得是孩子奶奶及時進屋,抱去哄逗,這才消停。

    雙鯉松了口氣:嘿,可嚇死我,還以為是你倆的。她壯大膽子上前推搡人,老月,這可不像你的性情,走走走,趕緊歇著去,明朝還得趕路,噢,話說回來,鄰家有位牧民大哥要去廣牧省親,說是同路可以送我們一程

    不去廣牧。

    啊?

    崔嘆鳳和喬岷同鹿歸夫婦倆寒暄后,也跟了進來,就見著公羊月霍然起身,目光堅定,振振道:明日改道,我們去無定河。

    作者有話要說:

    緣分妙不可言~

    第110章

    無定河緊鄰邊境, 與秦國榆林僅一水之隔,打部落出,需向東南方向行進兩日, 而云中郡只需一直往東, 如此一來, 卻是徒增路程。

    老月,我們不是去云中盛樂城么, 怎么突然

    雙鯉駕馬超前, 與他并駕齊驅,以她女人的直覺來看, 想是當中有鬼, 便纏著不停問。哪曉得公羊月根本沒把心思放她身上,反倒是別過臉, 一路同晁晨說話:或許, 當真是風的指示。

    你信?

    我信, 公羊月拿出占風鐸,面露堅毅, 我不會記錯, 和這只一模一樣的舊風鐸, 是我父親少有的留戀之物, 你不是說手札所載時日不符,有沒有可能他真的是咸安二年來到草原, 只是往后延推, 對外宣稱是寧康元年。

    晁晨疑惑:若真如此,那所有放出去的風聲, 必是故意為之,伯父又為何要這樣做?連他自己都未發覺, 從前多混稱公羊家的,而今提及,不論是公羊遲,還是公羊啟,卻是恭敬起來。

    這就是我們要重新走這條路的緣由。公羊月答道。

    雙鯉在旁插不上話,連名帶姓喚了幾聲亦被忽視,頓時窩氣,連揮鞭子的氣力也沒了,信馬由韁落在后頭。

    崔嘆鳳跟來,看她一副苦瓜臉,遂問道:小鯉兒,誰給你不開心?

    老鳳凰,我失寵了,從前老月什么都和我說的,現在他就只跟晁哥哥形影不離,神神秘秘的也不曉得再搞什么鬼,雙鯉眼淚汪汪,很是委屈,你是大神醫,有沒有吃了教人高興的藥?什么瘋癲散,含笑丸

    那是沒有,不過十七應該有法子。崔嘆鳳朝一旁看去。

    雙鯉便十七、十七地喊,故意向他身旁靠去。喬岷心思重重,并未耳聞,良久后方才反應過來,納罕道:叫我?

    我要苦中作樂,你得幫我。

    喬岷認真地思考片刻,拿劍尖出其不意在她笑xue上一點,立時是笑聲陣陣,直達云霄,那叫一個聞者疾走,兔奔鳥驚。

    你跟我有仇?雙鯉一邊笑,一邊擠眼淚,她捂著肚子就拉不住韁繩,整個人歪歪扭扭往下落。

    喬岷見適得其反,也慌了神,策馬去追。等到了身側,他抻手去拽,差了些距離沒拉住馬韁,倒是揪住雙鯉的胳膊,什么美女蛇蝎,洪水猛獸全拋到九霄云外,在鐙子上一踩,整個人翻身落到小丫頭的身后。

    公羊月好巧不巧回頭,剛好瞅見二人雙騎。這養大的丫頭及笄后,自是不可同日而語,護短的他就差抄劍動手:喬岷,你作甚!

    喬岷啊了一聲,失手。

    雙鯉摔在地上,終于沖破xue樞,顫巍巍伸出手指,對著摸不著頭腦的喬岷控訴:你真的,跟我,有仇!

    越近目的地,灘子水凼越多,聽從鹿歸建議的幾人,能避則避,只在河床穩固的大川附近稍作停留。

    吃不上兔鳥,則只能叉魚果腹。

    也不知道是不是流年不利,雙鯉和喬岷是輪著倒霉,前者摔了腰,后者鯁了魚刺,崔嘆鳳忙前忙后,最后給開了副威靈仙化刺。公羊月覺得這事兒自己也有過失,于是叫上晁晨去挖藥。

    藥是沒挖著,卻意外撞上事。

    翻了兩個草坡后,四下風肅樹靜,連半聲蟲噪也無。晁晨在老根下發現許多蟲尸軀殼,招公羊月上樹瞧看,果真發現有藏匿的形跡,二人不由警惕,跟著線索追蹤。

    在那邊!

    晁晨還想貼地聽馬,公羊月已經率先殺了過去。背風面的青草地上圍了一圈人,個個精猛強悍,而正中并肩靠立,手提軟劍對敵的正是燕才和常安。

    公羊月落在高崗上,晁晨跟來,躲在白石后瞭望。既不是沖著他們一行,便要相時而動。

    軟劍輕薄便攜,卻不利于劈砍刺殺,只適合纏頸裹脖,若配以輕功,獨身殺出重圍倒是不在話下,但稍有點眼力勁兒的不難瞧穿,燕才尚武,有那本事,但常安卻是半點不會,久戰只會累贅。

    但燕才從頭到尾并無丟包袱的打算,即便艱險,仍在沖殺中緊拽常安的胳膊。

    燕兄,小心!

    燕才破防時被左右夾攻,躲了一招,吃了一招,眼看后手降至,歷來愁苦畏葸的常安卻搬著石頭上前,對人就砸,又是哆嗦又是哭喊:管你是哪家卒子,傷我隨意,但不許你動我的朋友!

    血花飛濺中,兩人配合令人意外。

    生死危機暫解后,那個總哭喪著臉的年輕人,眨眼又是副郁郁寡歡: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是我拖累。

    燕才雖有些疲憊,但生來的自信仍教他臨危不亂,從容應對。他一聽,朗朗笑道:拖累?沒有你,我已是死尸一條,現在我要奪他斬|馬|刀,達觀,你幫我!

    我?好,我來!常安挽起袖子,見自己還有那么幾分用處,頓時眼中晶亮。他不畏死,甚而瞧著像是個隨時會尋死的人,但卻懼怕親友殞命,可見也是個赤誠心腸,公羊月有些觸動,飛身殺入敵方。

    晁晨見此,也有些手癢,緊隨而上。

    幾月的錘煉來,高手于他仍是不敵,但憑著拳腳,收拾幾個武功稍差的小嘍啰還不足懼。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只要公羊月在身邊,他便由衷心安。

    劍起劍落后,只瞧公羊月抬腿一踢,將那扛刀的踢近,常安鼓起勇氣伸腿一絆,燕才趁勢暴起,軟刃一卷,向后撩去,劈手奪下那柄長刀。

    若如先前所料,這姓燕的擅使的乃重兵,和公羊月一長一短配合,很快將亂局擺平。

    公羊月心眼多,救人后并沒有立時便走,而是摘下殺手的面巾,將七竅四肢都仔細查看一遍,而后一聲不吭打量被圍追堵截的兩人。

    常達觀耷拉著腦袋,顯然上次一見后,他對公羊月很有些畏懼。燕才倒是如常,收整一番后,鄭重拱手道謝,只是在留意到公羊月的翻找動作時,神色一凜。晁晨略有些尷尬,忙圓場道:賀蘭山一別后,不曾想如此路遇,不知二位兄臺往何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