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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冠劍行在線閱讀 - 分卷(7)

分卷(7)

    小五一副很懂的樣子:對對對,你們還記得先生講過那個四府之一的公輸府嗎,聽說里頭全是些能工巧匠,不僅能造攻城器械,起塢堡工事,還做些殺人的玩意,就比如那個暗器,叫什么名兒來著噢,白骨喋血!說不定先生拿著的就是圖紙!

    那東西幾十年都沒人提過,哪那么容易搞到手,還圖紙,先生連殺雞宰牛都不會,做得來?阿陸在他腦門上拍了一下,哂笑道,我看,該是拿到了什么關(guān)鍵證據(jù)才是,你們就當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許問東問西,仔細暴露!

    小七叉腰,像個小大人一般,阿陸哥說得是,你們可別到處亂說。

    那學子也是個及冠的大人了,不與小孩子見識,只當聽著玩鬧,小七看他真著急,也便支了個招:朱師兄,不如你亥時三刻到后院池塘附近碰碰運氣,前夜我睡不著肚餓,去庖屋偷吃了一個饅頭,回來時抄了近路,正好看見先生在池邊嘆息。

    學子眼前一亮,小七怕被責罰,忙又說:你可不許出賣我,要是被教習知道戌時還未就寢,定要被罰抄書!

    當夜,公羊月在窗前將展開的紙條反復查看,最后扔進燭臺燃成灰燼。那是兩日前他從余侗前襟處搜來的,晁晨算準了那些孺子會另尋他人,也算準他一定會來探看,檢查傷口時故意留下。

    字條上共十一字

    后日亥時院池前,邀君一談。

    談什么,這人想了兩日開了竅,打算用公羊家的證據(jù)做交換,換那個小孩的性命,還是換顧在我?

    可別是鴻門宴,他既然都不信你,還講什么道理,別去了。雙鯉看他執(zhí)意推門外出,心中煩躁,差點失手砸了茶壺和杯碟。

    我又不傻,難道還站著給他殺?公羊月謔笑一聲,反口懟她,隨后按住劍柄,不論陰謀陽謀,顧在我留下的東西,我一定要拿到。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喂,那你別一個人去,我叫上十七,咱仨一塊,人多好鎮(zhèn)場子啊!院中人未應,雙鯉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頭也不回步入月色中,而后轉(zhuǎn)頭去拍喬岷的房門。

    屋中無人,她一摸榻上冰涼,這才驚覺此人已兩日未歸。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有什么問題,盡可以留言問我,我好及時調(diào)整。

    第008章

    晁先生,近日讀書,苦思無解,學生有一問請教。

    俱舍二字于梵語中意為藏,書館后辟出一塊地,栽花植樹,嵌有一池若明珠,藏盡春色不過墻。夜月下,風拂柳,晁晨青衣披肩未系,難得未戴幘帽,而是將一頭烏絲垂及腰間。

    他捧著書卷,似乎讀得太投入,并沒有聽見那道稚聲叩問。

    學童緩步向前,穿過植滿仙客來的花架,屏息豎耳傾聽,發(fā)現(xiàn)晁晨讀的乃是陳壽所著《三國志》。耳聞人名,該是魏國袁術(shù)篇。

    小童默想,這一篇他草草閱過,依稀記得講的是袁術(shù)想要籠絡(luò)沛相陳珪,陳珪不應,他便脅迫其子陳應,想迫使人投誠。

    昔秦末世,肆暴恣情,虐流天下,毒被生民,下不堪命,故遂土崩。今雖季世,未有亡秦苛暴之亂也(注1)那學童仔細一辨,眼前人讀來的正是陳珪答袁術(shù)的書信,他心頭不由一跳,不知為何,隱有不安。

    晁晨平日多愛研習經(jīng)學,很少讀史,都說如今天下大亂,國不國,家不家,再讀史書,一字一句皆是誅心。

    可今夜又是何故?

    晁先生?

    稚子再喚,試圖打斷卻又不忍,故而把聲量壓得極低,慢慢朝池邊閑坐的人身后走去。近前已不足一丈,仍無察覺。

    待晁晨讀到清定海內(nèi),信有征矣時,雪白的花墻上,映出舉刀的手,懸而將落。

    這時,晁晨的聲音忽地拔高,似是復原當日陳珪拳拳之心,迎頭痛斥:以為足下當戮力同心,匡翼漢室,而陰謀不軌,以身試禍,豈不痛哉!(注2)

    身后的人目光一閃,倉惶向前狠狠一錐,眼看鋒刃逼近,卻在切向肩頸白rou的最后一寸,堪堪停住。

    晁晨!

    公羊月趕至,自墻頭飛落,一劍當空直直刺向花架旁的刺客。那小孩俯身一避,就地滾開,將手中飛刃甩向來者。

    晁晨聞聲回頭,只見一道矮小的人影向自個兒撲來,公羊月左手兩指夾刃,右手緊握風流無骨,劍氣已出,乍一看要將那小孩兒斬成兩段。

    你做甚么!青衣先生睚眥欲裂,扔下書冊,快步向前托人,回身要以背強行擋住公羊月的進攻。月光流轉(zhuǎn),落在阿陸滿是淚痕的臉上,他垂眸長舒一口氣,目光甚是慈悲,甚是憐憫

    晁晨,你瘋了

    公羊月撤劍,咒罵未止,抬頭卻也怔住。只見晁晨借著旋身的力,竟在背向之后,將懷中的孩子甩了出去,甩向自己的劍鋒。

    阿陸大驚,不得不踢出鞋底的刀片,落地一滑,掃向公羊月的腳踝。公羊月收腿,凌空一轉(zhuǎn),不敢放他,反手攫住肩井xue,自后將人抓了回來。

    放手!

    阿陸惱羞成怒,右腿上提,劃過一道半圓。公羊月后仰,長劍在他膝頭一轉(zhuǎn),打在足三里上,鞋尖的銀芒向下偏落,幾乎擦過喉結(jié)。

    隨后,劍客回身,轉(zhuǎn)動的長劍收入腰后的鞘中,他趁機踩住那落下的鞋刀。阿陸被制,力氣不夠爭不過他,又拿另一腿向他下盤攻取,招招惡毒:不是巧合,你篤定公羊月會來,你你是故意的?

    這話說與晁晨。

    如果不是公羊月,那便只能是館主身邊的人,整個書院皆可疑,但總歸有多少之分。晁晨嘆息,小七體弱,身染頑疾,館主抱他回來時,尚在襁褓之中,他最不可能。那些話都是他授意的。

    成王敗寇,哪有那么多廢話。公羊月避開阿陸的鞋刀,一招背頂,單手抽出風流無骨,繞著他頸項一圈,卻咬牙沒下重手,而是將人拋出,隨即飛刃,用那柄刺殺的短刀,將他釘在墻上:說出背后主使,給你個痛快。

    阿陸笑得扭曲,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想不到吧,顧在我并不是我殺的。

    晁晨一震,忙矮身上前,按住他的肩,與其平視:阿陸,你知道陳珪那封信的下一句是什么若迷而知反,尚可以免!

    迷途知反?阿陸眼中蒙上霧氣,他深深看了晁晨一眼,抬手拔下洞穿琵琶骨的匕首。晁晨恐他挾持,連連后退,公羊月此時搶身而上,一劍抹了脖子。

    短刀鏘啷一聲掉在地上,阿陸垂頭,毫不畏死:公羊月,我可不想被你折磨,不嚇唬一番,現(xiàn)在多半已被你挑斷手腳筋。血水順著脖子汨汨向外冒,阿陸的聲音越來越抖,表情越發(fā)猙獰猖狂,你不是想知道,但我不告訴你,我只告訴他。

    晁晨與公羊月對視一眼,起身走近。

    阿陸竭力拽了一把晁晨的前襟,將嘴唇貼近他的耳朵:迷途知返卻也要有路可走,先生,你你是個好人,可惜你知道得太多。我我不是最后一個,你要小心小心阿陸嘴唇翕動,努力想喚出那個名字,可他已油盡燈枯,只不甘地歪頭,死在了晁晨的懷中。

    他說什么?

    公羊月冷漠收劍,卻見晁晨搖頭,不由皺眉:你不信我?

    晁晨無動于衷,面無表情抱起尸體轉(zhuǎn)身向外走。公羊月冷笑一聲,在心頭罵了一句不識抬舉,正準備離去,背后突生一聲尖嘯,只瞧一支泛翠綠的吹箭,刺目而來,不是腐骨之物,便是見血封喉,那速度之快,拔劍避身皆來不及。

    阿陸的頭立了起來,下巴擱在晁晨的肩上,口中含著吹筒咧嘴,眼中得勝的笑意卻一點點崩塌

    卷起的紅袖被撕裂,公羊月兩手撥云月,似拈花,細箭頭在面門前凝住,再不動分毫,隨著他的微笑,竟一寸寸碎成齏粉。

    世人都道公羊月劍技驚人,兩劍撼天地,斬鬼神,卻不知他竟有如此詭秘而強大的內(nèi)家功法。

    怎么可能

    鮮血濺了晁晨一臉,阿陸的頭顱飛了出去,而這種種,不過短短十息。晁晨雙手一松,無頭尸身砸在地上,他慢慢摸向耳后,激蕩的劍氣赫然拉下血痕,只要力再多三分,這院中便要再多一個死人。

    原來差距那么大,生死之間,過去的口舌之爭、意氣用事,都不過是屁話。

    公羊月煩去一眼,一腳把死尸踢開:殺人有時雖不能解決一切,卻是最便捷的方法,不是嗎?死就死了唄,讀書人就是麻煩,執(zhí)迷不悟的人,就該一刀了斷。

    晁晨顯然反應過來方才發(fā)生了什么,他扶著門洞邊的假山,抖著雙肩趔趄后退,一路驚慌畏懼。

    公羊月雖然煩他這文弱樣子,卻也理解,畢竟死的是朝夕相處的人,若非今朝事變,誰又可知禍胎暗藏,殺機在側(cè),因而他又直著脖子,沒好氣地改口:好吧,畢竟方才他舉刀確也猶豫,不然等我來,你早被扎穿了喂!晁晨,你是什么時候相信我不是

    那青衣書生扶在月洞門前一言不發(fā),他就著尸體衣服擦去劍上殘血的手忽地一頓,抬頭瞧去,只見那張俊逸方正的臉,隱在黑暗中,晦明不清。

    庭中忽起疾風,機簧叩開,細絲次第自花架藤樓彈射,窸窸窣窣繞滿小院,過處斬葉切花。公羊月飛快后掠,掠過池水退至亭臺往上沖,卻被五道冷光壓下,絲刃織成一張巨網(wǎng),纏住雙劍,前后夾擊將他困在中心。

    晁晨拉動引線,角落里露出藏好的□□,對準中間的人。

    寧可讓自己身處險境,也要借此誘殺我?生死關(guān)頭,公羊月一反常態(tài),隔著半棵梨花樹,與他含笑吟吟。

    可惜倉促了些。晁晨將引線在手中繞了繞,絲毫不敢松懈。他雖為刀俎,可里頭的人并不一定甘愿成砧板魚rou,幾經(jīng)反轉(zhuǎn),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來的人,素質(zhì)可謂不一般,料想他走江湖多年殺人如麻,定是還留有后手,就如自己,也是如此。

    那個雨夜,當晁晨在驚雷聲中排除公羊月的嫌疑后,立刻改為鎖定其他的目標:如果兇手不是公羊月,那么只有一種可能,有人想讓公羊月成為兇手

    阿韋在四個孩子里出生最好,因而脾性嬌氣,平日最為怠惰,稍微新奇的東西,便能誘得他坐立難安。顧在我被刺當晚,四人都在院中與他溫書,阿韋借故如廁,可回來的路怎么也繞不到書齋,只能是有人故意為之。

    事后,他也問過值夜的婆子,書齋附近的人是館主自己撤走的,館主絕不是坐以待斃之人,只能推測,他與人有約,不想教外人曉得,聯(lián)系后來發(fā)生的事,這個人極有可能便是公羊月。

    可這就怪了,那天其他孺子都下了鄉(xiāng)校,只有自己在,剩下的便只有孩子,還有灑掃婆子。眼見著都有嫌疑,卻偏偏一個都拿不定。

    至此,晁晨開始懷疑是旁人所為,譬如余侗,近來的生客只有他一人,但余侗也死了,尸體上的紙條被搜走,說明公羊月來過,如果余侗有問題,那么這紅衣劍客早該跳腳。

    兇手既不現(xiàn)身,又在暗殺人,還栽贓嫁禍,唯一的理由便是仍有圖謀,可活著的人里,誰還可被圖謀?晁晨想到了自己。余侗露過底,這個大老粗是塊硬骨頭,顯然兇手沒有套出華儀的口信,只能借公羊月激怒自己。那樣的情況下,越是無助,就越可能向外求援,但偏偏顧在我確實沒留下一點交待,他想求也求不得。

    但沒關(guān)系。

    晁晨補了個局,既然毒蛇伏草不探頭,那邊想法子引蛇出洞。余侗沒來得及傳達口信,但他可以捏造一個口信。至于公羊月,既如此看重家門,為了那手札必定會來,只要設(shè)計,還能一箭雙雕。

    公羊月試著轉(zhuǎn)劍,想挑斷壓在手臂上的絲刃,但他只要一動,立刻有別的絲刀補過來,牽制住手中鋒芒,他只能用指甲蓋輕輕一彈,回到剛才平衡的狀態(tài)。

    還在等什么?

    我總得知道,有沒有黃雀在后,看樣子你這一世殺人如麻,死到頭活該孤家寡人。晁晨深吸一口氣。這魔頭雖已入彀,但難保沒有同伴接應,那個梳著高馬尾的黑衣男子,他的劍法絕不遜色,晁晨雖已失去武功多年,但這點眼力勁尚存。

    公羊月眼珠一轉(zhuǎn),點破他的顧及:哦你是怕殺了我,他們會對書館出手?我告訴你,只有我一人赴約,要殺趁早,過時不候。

    晁晨捏緊引線,這時候反倒講起君子之禮來:公羊月,我和你不一樣,我只殺你一人,你的同伴只要將阿韋送還,便不與計較。

    你的話太多了,公羊月十分失望,搖頭道:你沒真正殺過人吧,殺人不過頭點地,越是猶豫,死得越快。公輸府的繞梁絲,鋒利可削rou斷骨,號稱飛蚊不過,蟲螢不出。若你剛才直接動手,我會敬你是條漢子,但現(xiàn)在

    公羊月伸出兩指向下探,夾住貼近心口的一根,用力一別,只聽嗡的一聲,寸寸裂開。機竅轉(zhuǎn)動,向他手指切來,他兩指卻如魚穿梭于網(wǎng)洞之中,次第點過周圍雙刃十字交錯之地,內(nèi)力一涌,只見銀光崩落。

    這機關(guān)暗器是個好東西,可惜是贗品。他只出了風流無骨一劍,朝晁晨沖過去,凡所及之處,無一可阻,讓我來告訴你,什么叫一力破十會!

    繞梁絲本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繃緊之下一旦斷裂,反沖的勁力直接將那青衣先生殺得半跪在地,眼前著長劍已至,他不得不就著手中引線一推。

    劍奇跡般沒有斬下,而是凝在了空中,晁晨抹了一把唇角的血:假是假,但并不代表沒有真的。

    流光閃過,仿佛蜘蛛盤絲,公羊月沒有斬斷的,是他手頭那一根。

    晁晨趁勢將絲線往他脖子上套,欲要反向拖人跑,但被識破,并未成功。沒有內(nèi)力護體,連近身也不得,一擊不得,只能棄計避走,他立時改向腋下滑跪出,咬牙沖入小院。次第拉動□□。

    箭矢亂出,公羊月橫劍掃落:招式不錯,但都是花架子。

    長劍刺去,晁晨走投無路,趁最后一支□□拖延時,背水一戰(zhàn)將絲刃拉過假山石縫,待公羊月追至,他松手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