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閣老伸出手，攔下了秦謹(jǐn)言將要跪下的身子，眼中有些不忍，但仍道：“謹(jǐn)言，我不用你這般道謝，你若是謝我，便答應(yīng)我一件事吧。”

    秦謹(jǐn)言慢慢直起身，目中有著不解，但眉宇沉穩(wěn)，應(yīng)道：“好，師父有什么需要謹(jǐn)言去做的。”

    “謹(jǐn)言，我只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就是讓你離開昭昭，可以做到嗎？”

    第56章 身世 再無瓜葛

    四周忽然安靜下來, 連窗外的蟲鳴聲也漸漸消失，少年神情微怔，不可思議地喃喃出口：“師父, 你說什么？”

    許閣老實在不忍心，伸出手打算扶著少年起身。

    少年往后退了一步, 避開了閣老扶他的手, 微垂著頭, 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只聽見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為什么？”

    許閣老的手落了空，他慢慢收回了手, 拿出了一封信，放在了秦謹(jǐn)言面前，道：“我知道昭昭與你感情甚好，你們二人也相伴著長大，但……算了，你看看這封信吧，看完，你可能就明白了。”

    桌上的那封信被少年執(zhí)起，借著屋內(nèi)燃著的燭光, 上面寫的字一筆一劃都非常清晰，寫著許閣老近些年來查到的事。

    原來, 他手中的這枚玉佩，并不是普通的玉佩, 而是前朝黃氏族徽之物。前朝先帝原有五子, 太子早夭，其余幾子資質(zhì)平庸，太子之位空懸。先帝于中年遇西平國送來和親的寶成公主, 其率真活波的性子甚為先帝所愛，誕下第六子，冠禮后封永王。

    永王天生隨其母，有琉璃色異眸，先帝愛屋及烏，甚愛之。且隨永王漸長，西平國驍勇善戰(zhàn)的血性在他身上慢慢體現(xiàn)，他重用身邊一個馬奴出身的副將秦氏，一起平定大小十幾次外敵來侵。

    看到這時，秦謹(jǐn)言眉心緊蹙，手指也不自覺地用力攥緊了薄薄的紙張。

    先帝因六子能力卓越，加之愛極寶成公主，有意將永王立為儲君，可看其帝王心性未成，暫且擱置。況且見其余四子對五兒兄弟感情甚好，也無奪位之心，先帝便打算磨練幾番，再立儲君。

    然而變故便發(fā)生在承德二年，西平國內(nèi)亂，分成兩派，其中一派野心勃勃，曾有意吞并蒼云，破壞兩國和諧，在蒼云周邊大小十幾城處常常生事，搶劫燒掠，荼毒兩國百姓。

    先帝自不希望兩國修好的關(guān)系遭到毀壞，永王母族又在西平，便派永王與其副將秦朗前去平亂，一去便是兩年。

    因由傳信不便且時間太長，加之先帝旁邊的大太監(jiān)時時吹著耳旁風(fēng)，說永王早與西平國勾結(jié)，生了反叛之心。漸漸的，先帝對永王及寶成公主起了疑心。

    直至那日正午，陽光正是最燦爛的時候，永王一身墨衣染血，經(jīng)了大大小小將近三十多次戰(zhàn)役，終于平定西平國之亂，單騎疾馳至武門前，想向父皇說此捷報，卻見武門緊閉，成王正于門前，指著他認(rèn)其勾結(jié)西平國反叛。

    永王年紀(jì)尚幼時，成王作為兄長對其多有照拂，之前都對成王兄弟感情深厚。永王未反應(yīng)過來，便被兄長斬殺三位心腹以及帶來的向皇上準(zhǔn)備表示投降的西平國使者。

    永王已察不妙，與成王大戰(zhàn)，此時他身邊跟了他多年的副將秦朗忽然背叛，兩方協(xié)力之下，聽說永王被成王斬首，但世人卻不見尸首。

    而六皇子妃黃氏曾經(jīng)是京城第一美人，才學(xué)過人，與六皇子曾是佳人一對。她發(fā)覺夫君陷入不妙，立刻與家族聯(lián)系，向先帝求情喊冤，可卻等來了夫君身死的消息。

    先帝此時已早非之前的他了，兩年間各種閑言碎語，加上看到永王的心腹大將都認(rèn)永王反叛，龍顏大怒，將寶成公主打入冷宮，黃氏家族也就此流放，改立成王為太子。不過幾年，自己也郁郁而終了。

    此等宮廷秘事在成王登基為帝后，便被故意掩下，知道的人甚少，而那個傳聞中善舞作畫的六皇子妃也沒了消息。

    “謹(jǐn)言，你該明白了吧。雖然我不清楚你娘與秦朗之間究竟是何事，但此事若是讓成帝知道了，后果不堪設(shè)想。”許閣老見少年身子輕輕發(fā)抖，低聲勸道。

    那事發(fā)生之時，他正調(diào)任南方處理水患，等回來時，已是塵埃落定。此番消息已是他派人尋那時的宮中舊人，及呂大人那些當(dāng)時在京的大人，才知道一二。

    “所以……我是反王之子？秦朗是我的殺父仇人？”

    秦謹(jǐn)言的聲音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口中迸出，遲緩但隱隱帶著顫抖。

    少年的眼眶已是微微發(fā)紅，身子緊繃，一切一切他小時候不理解的，今日看到這張紙都有了解釋。

    怪不得秦朗從小就不喜歡自己，甚至罵他是個雜種，原來他們本就不是一家人。

    少年低悶地笑出聲，胸腔不斷起伏。

    他從來就沒有體會過父愛，小時候總覺得是自己不夠乖巧，不夠聰明，父親才會不喜歡他，現(xiàn)在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可笑。

    他說不清自己是個怎樣的感覺，自嘲、仇恨、痛苦融在了一起，壓著他的身子都悶悶的，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他透亮的雙眸失了平日的清明沉穩(wěn)，而是漸漸浸于混濁，就似回到了從前。

    “謹(jǐn)言……”

    許閣老想開口相勸，但出聲之后卻不知該說什么。認(rèn)賊作父將近二十年，任是誰都會難以接受。

    他看不清少年的神色，只能繼續(xù)說道：“六皇妃失蹤時的年份與現(xiàn)在的一算，謹(jǐn)言，你的年齡應(yīng)該與秦家長子秦子墨相差無幾，不是現(xiàn)今你認(rèn)為的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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