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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妥協 第33節

    安棠跟他在一起的那三年,她也很少下廚,可一旦下廚,做的飯菜永遠是清淡且他不喜歡的。

    他以前以為是她按照自己的口味做的,所以也沒說什么,可是后來調查了溫淮之的生活習慣以及飲食起居,才發現原來一切都是他多想了。

    她會為溫淮之洗手作羹湯,無條件付出,但是到他這里就全變了。

    賀言郁還記得他們感情逐漸淡卻的最后一年,有一次吵架,安棠面無表情的罵他:“你滿身缺點,真是糟糕透了,不過還好,不會做飯是你為數不多的優點。”

    他當時聽到這話又氣又笑,心想她連罵人都不會罵了。

    如今想來,只不過是溫淮之也不會做飯,他這是沾了他的光。

    多可笑啊。

    安棠盯著他的右手,視線落到他臉上,“可以,但是你得吃清淡的。”

    “又想讓我適應溫淮之的口味,對吧?”

    最后兩個字帶著咬牙切齒的意味,賀言郁撇開視線,不想跟她對視,否則他怕自己從她眼里看到毫不在乎的冷漠。

    那比刀子活生生戳進心里更可怕。

    “不是。”

    賀言郁的視線咻地落到她身上,像是在絕境之中窺視到一抹光芒。

    安棠盯著那張臉,下一秒,伸手拉著他的左手,“你身上有刺青,現在手也受傷了,需要忌口。”

    “為了我好?”

    “嗯。”

    賀言郁盯著她,試圖從安棠的神情里找出一絲甜言蜜語的破綻,然而,她就像完美無瑕的提線木偶,根本看不出任何他想要的答案。

    或許……

    她說的都是真心話,并非虛情假意?

    *

    兩人回到御景莊園,周嬸煲了湯,安棠換好拖鞋,放下包,走進廚房,戴著圍裙準備做些清淡的菜肴。

    賀言郁上樓去書房處理公務,他戴著眼鏡,用左手敲動鍵盤,擱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拿起一看,是趙子真給他打的電話。

    “有事?”

    “郁哥,我看熱搜報道,你跟小棠嫂子在醫院被人襲擊了?你有沒有事啊?”

    趙子真對賀言郁這個兄弟是真的關心,其實上流圈里有很多人都在背地里說他和賀言郁格格不入,是他舔著大臉硬湊上去。

    只有趙子真自己心里清楚,他把賀言郁當做自己的親大哥,不是因為他身份高貴,實力雄厚。

    “沒事。”賀言郁看了眼右手上的紗布,硫酸濺到他的手上,皮膚出現不同程度的受損,如果現在拆開紗布,就會看到他手的狀況其實很糟糕。

    不疼嗎?

    怎么可能,他又不是鐵打的,他也是人,也會有痛楚,只是他習慣了閉口不言,因為賀景忱從小教他,會哭的孩子或許可以從別人那里獲得關懷、獲得好處。

    但是在他那里永遠行不通,他要的是完美的繼承人。

    賀言郁也曾在小的時候向溫窈婕打電話哭訴,求她帶他離開賀家,求她救救自己。

    他哭得那樣嘶聲力竭,可是得到的是什么?得到的是溫窈婕再婚有了新的家庭,她可以關心自己的繼女,也可以關心溫淮之,然而就是對他漠不關心。

    久而久之,他也明白賀景忱的話。

    他的眼淚,他的示弱,別人毫不在乎。

    他漸漸變成賀景忱想要的樣子,哪怕后來在十九歲那年,因為決策失誤而被賀景忱用鞭子抽得快要死了,他也沒有一絲軟弱,相反,他在笑,笑自己從小到大可憐又可悲,笑自己為什么要有一副健全的身體,他要是像溫淮之那樣該多好?說不定得到善待與被愛的人就是他,說不定長成他這樣的人就是溫淮之。

    溫淮之憑什么可以活在愛與被愛中?他所擁有的一切善意,都是拿他換來的!

    “沒事就好,我當時看到熱搜的時候,上面寫得可嚴重了,我還以為你們出事了。”趙子真這人雖然愛玩,狐朋狗友也多,但是他的心眼不壞,想法也很直來直去,沒有那些彎彎繞繞。

    他很快揭過話題,笑著揶揄:“郁哥,你們去醫院干嘛?是不是小棠嫂子她有了?”

    “有了?”

    這問題問得就離譜,連賀言郁都有一瞬錯愕。

    “昂?難道不是嗎?”他郁哥的身體素質賊棒,幾乎不怎么生病,至于小棠嫂子,他也是見過的,氣色一直以來都不錯。

    如果不是有了,他實在想不到他們為什么去醫院。

    趙子真振振有詞的笑道:“郁哥,你們畢竟都在一起好幾年了,小棠嫂子有身孕也是很正常的事。”

    如果當初不是安棠突然離開港城,他想,郁哥會在他的生日宴上求婚,再過幾個月他們就會結婚,一切都水到渠成。

    “她沒有懷孕。”

    “啊?那你們去醫院是打算備孕?”

    賀言郁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再加上有人在書房外敲門,他看到安棠走進來,對電話里的趙子真說了句:“我還有事,先掛了。”

    掛掉電話,他放下手機,安棠走到辦公桌前,說道:“飯菜做好了,去吃飯吧。”

    在她轉身要走的時候,賀言郁突然叫住她。

    “安棠。”

    “怎么了?”她回頭看向賀言郁。

    男人眼眸深邃,那雙桃花眼當真漂亮極了,他默了瞬,微笑道:“沒事。”

    他其實是想問,為什么我們在一起的那三年沒有孩子,但話在心里轉了一圈,又被賀言郁給硬生生的憋散了。

    其實他不用問,都猜到安棠會怎么回。

    無疑是我們之間永遠都不可能會有孩子,或者你在癡人說夢,還是死了那條心。

    不問還好,問了就是自取其辱。

    就連賀言郁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現在已經漸漸偏離他最初的目的。

    他最初是想把安棠騙回港城,想報復她欺騙玩弄他的感情,可現在……

    他才是那個被牽著走的人。

    賀言郁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安棠身邊,拉著她的手走出書房。

    他偏頭垂眸望著女人,“你做了什么菜?”

    仿佛多年老夫老妻在話家常。

    然而,這一切只是賀言郁一個人的幻境,安棠說:“你看了就知道了。”

    兩人下樓來到飯廳,水晶吊燈灑下的瑩白光芒照著餐桌,桌角放著鏤空花瓶,里面擺著一束嬌艷欲滴的玫瑰,嫣紅的花瓣沾著水珠,鮮活漂亮。

    賀言郁掃了眼桌上的飯菜,統一清淡的,溫淮之也喜歡吃偏甜口的菜肴,所以里面有道糖醋里脊。

    他喜歡辛辣,從小到大已經習慣了,有時候時間一久,就算不喜歡的最后也會變成喜歡。

    賀言郁坐下,拿起餐筷,臉色平靜的吃飯,安棠坐在他身邊,用公筷給他夾了一些菜,也不管他是否喜歡。

    賀言郁看到碗里堆積的菜,他很想說夠了,他不喜歡,自然也沒什么胃口,然而,話還沒說出口,安棠突然問他。

    “你用左手習慣嗎?”

    他的右手纏著紗布,吃飯并不方便,于是只能用左手。

    “怎么?你在關心我,想要喂我?”賀言郁突然覺得,今晚的飯菜也不是那么難以下咽。

    安棠沒有正面回答,很古板的說了句:“食不言,寢不語。”

    她拿走賀言郁手中的筷子,端起碗喂他。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無趣了?”

    賀言郁含笑凝視她,低頭吃下安棠親手喂的飯菜。

    溫淮之的口味著實寡淡,賀言郁習慣了辛辣,吃了一半就失去胃口,他偏過頭,眉宇帶著抵觸,“不吃了,飽了。”

    “我做的飯菜不好吃嗎?”

    “好吃是好吃,但是我不喜歡。”

    “可淮之喜歡。”安棠盯著他的臉,筷子夾著飯菜遞到他嘴邊,“你也要喜歡,懂嗎?”

    “……”

    每個人或許都有叛逆的一面,安棠堂而皇之的說出來,咻地讓賀言郁心里騰升起一把火,她固執的模樣無疑火上澆油,氣得賀言郁直接抬手打掉安棠手中的碗筷。

    “哐當——”

    突如其來的動靜讓周嬸嚇了一跳,她詫異的看著兩人,不知道他們剛剛還好好的,怎么眨眼間就變得像仇人。

    氣氛劍拔弩張。

    賀言郁起身,垂眸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扯著嘴角冷笑,開始放狠話:“溫淮之喜歡的,我永遠都不會喜歡。”

    他渾身冰冷,轉身頭也不回的上樓。

    安棠也不惱,低頭,嘴角勾起若有似無的笑意,拿起自己的碗筷,慢條斯理的吃飯。

    周嬸磨蹭著走過來,遲疑道:“小棠,先生好像生氣了,你現在要不要上去哄哄他?”

    “不急,明天就好了。”

    *

    賀言郁回到臥室,拿著睡衣去浴室,他身上有刺青,右手又受了傷,不能沾水,只能簡單的清理一下。

    等他從浴室出來,安棠正好拿著藥箱進屋。

    她看了眼身穿絲質純黑睡衣的男人,“該上藥了。”

    “你這是在示弱嗎?”賀言郁冷嘲。

    “沒有。”

    安棠放下東西,走到賀言郁面前,抬眸望著他,他身上總有淡淡的冷香,很清冽,同時也讓人不敢靠近。

    “你要是想自己上藥,我也不勉強。”

    仿佛她剛剛提醒賀言郁該上藥了,只是在應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