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新老師 #9413;#9458;м#9438;.#8557;#9410;
“高叁是沖刺的一年,從你們踏入高叁的第一天,就要全面緊張起來……” 班主任慷慨激昂地在講臺上做演講,因為愛喝酒,他那張胖臉老是紅通通的,宋冬青嘲笑他看起來臉紅脖子粗像伙夫。 下課鈴聲解救了淹沒在班主任唾沫星子里的學生們。 班主任總算住嘴,他想起來還有個事,“葉澤儀,你跟我到辦公室來一趟?!?/br> 坐在后排的葉澤儀沒聽見,因為她帶著耳塞在做題。 宋冬青趕緊在桌子底下用手扯了扯她的袖子。 她抬頭看見班主任望著她,大概知道找她有事,站起來跟著他走出教室。 “今年的奧林匹克數學比賽準備的怎么樣?”班主任肥胖地身體往椅子上一擠,寬大的椅子變得狹窄起來。 “假期也有一直在上網課,準備的差不多了。” “明年有大學來學校宣傳,學?;敬_定你拿保送了。今年努努力,拿個國一?!?/br> 葉澤儀本來就是學校的重點對象,前兩年進決賽都只得了國二獎,今年準備沖國一。 她們學校有專門的競賽班,早自習和晚自習都是競賽班上課的時間。 每門奧賽科都設置有兩叁個專門負責帶她們的輔助老師,今年學校通過預賽進入聯賽的有叁個,兩個女生一個男生。 “今年咱們學校的奧賽輔導老師來了幾個新人,負責你們數學輔導的老師家里有事,就換成了新來的留學生老師。他參加過國際奧數賽拿了冠軍,輔導你們沒有問題,就是你們要多跟他熟悉熟悉,讓他也知道你們的情況。” “行?!?/br> 班主任又說了些別的,但葉澤儀只把他說換了老師的話記了下來。 她有點好奇新來的老師是什么樣子,不要又是中年老男人吧。 差不多聊了20分鐘,班主任才叫她回去上課,第二節課已經上了一半了。 是英語課,路過窗戶時,她看見宋冬青站著,應該是在回答問題。 宋冬青的總體成績不錯,英語經常考全校第一,口語也很流利,高二參加全國英語比賽拿了一等獎,不過因為她太懶了,后來的競賽很少參加。 她未來是打算學翻譯,在學校有空就抱著英文詞典或者英文原著讀,有時候找點資料簡單翻譯。 英語老師是個叁十多歲的單身女人,很喜歡她,經常點她起來答題。 “她也有點太愛我了吧。”幾乎每節課都被點的宋冬青會忍不住抱怨,“我才不要天天回答問題?!?/br> 英語課她想偷偷睡個覺都難。 嘴上那樣說,總是去找英語老師談心的還不是她宋冬青。 葉澤儀想到這里不自覺地笑了一下,她在門口喊了一聲報告,同學們的目光馬上在她身上停留了——看起來沒有好好集中注意力聽課。 英語老師點頭示意她回座位去。 她在桌子間的過道行走,坐在她和宋冬青前排的是兩個男生,其中一個用那種故意地聲音說,“牛什么呢~” 葉澤儀在他旁邊停了下來,盯著他。 男生好像沒料到,因為葉澤儀通常對他們這樣的針對視而不見,他有點緊張抓了抓手里的筆。 這場簡單的對峙沒吃持續多久,葉澤儀把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翻了個白眼就走開了。 宋冬青感覺到那個男生松了口氣,她用那種故意的聲音發笑,用腳猛蹬了一下男生的椅子,他沒回頭。 “豬精找你做什么?”葉澤儀一坐下,宋冬青就湊過來問。 “就競賽的事,聽說今年換了輔導老師?!?/br> “哈——”英語老師已經講到下一題了,宋冬青轉著筆,“是女老師嗎?” “男的?!?/br> “誒?班主任說的?” “大概率是男的,如果是女老師的話,豬精肯定會特地強調性別的?!比~澤儀一邊看著黑板做筆記,一邊說。 就像“女司機”和“司機”不是包含關系一樣,“女老師”也不會被“老師”包含。 按照語文的基本邏輯來說,“女司機”是包含在“司機”這個名詞中的,“女老師”是包含在“老師”這個名詞中的。 但是為什么我們說它們不是包含關系? 拿“司機”舉例的話,一則新聞“女司機因失誤撞傷路人”和另一則新聞“司機因失誤撞傷路人”,它們僅僅一字之差,有什么不同呢? 一般來說,為了避免煽動性和歧視性,“司機失誤撞傷了路人”才應該是規范的新聞標題。 但實際上,在現實里,“女司機失誤”幾乎不會被寫成“司機失誤”,只有“男司機失誤”才會被寫成“司機失誤”,你幾乎可以默認“司機失誤”里的司機是男人。 它們當然不存在包含關系了。 在默認司機是男人的“司機失誤”下,很少會看到有人說:“哦,男的啊”,大多數是正常的抱怨和批評:“這司機太不小心了”;但在特地強調了司機是女人的新聞下,評論就會是:“女人啊,怪不得了”。 到底在“怪不得”什么呢——葉澤儀去查了男女司機肇事比例的相關報道:全國駕駛員男女比例7∶3,出交通事故的男女比例17∶3。交通肇事被告人中男性占九成半,女性占半成,男司機萬人發案率為女司機的8.8倍。 很好笑的是,你會發現盡管女司機會被特地強調在這種肇事新聞里,其他時候——比如說她們做了好事的時候,標題就會變成“某司機見義勇為”。至于男人們,做壞事的時候他們在“司機肇事”里隱身,有好事的時候他們在女司機的“某司機見義勇為”里搶功。 好事不提女,壞事不提男。 是因為對男人的爛已經習慣了,還是因為只針對女人慣了呢? 當然,也許那些寫下新聞的人不是故意的,他們有可能只是被潛移默化的洗腦了而已。 就像——英語老師此刻,列出了一排詞組,她告訴大家寫作文時,形容人的話,你要嘗試去使用一些形容詞: A dusty traveler 一位風塵仆仆的旅人 A wise old person 一名智慧的老者 A stander 一個沉默的佇立者 你腦海里浮現的第一個形象是男人還是女人呢?連葉澤儀都不得不承認,她第一個想到的這些形象全部都是男人,可是它們明明就沒有特地強調性別。 這就是潛移默化的可怕之處,意識到這一點之后你會發現你又離女人的世界近了一點——女人們每天生活著的充滿謊言和歧視的世界。 它會讓你變得更敏銳,葉澤儀甚至在班主任剛開口的時候就能判斷出新來的輔導是男老師,不過它也會使你痛苦。 陷入思考的葉澤儀會很容易出神,但她總有辦法一心二用,一邊想著她的新聞,一邊還可以把老師講的東西和她的思考連在一起。 她在紙上寫寫畫畫,試圖把思路理清,還好英語老師沒有走下講臺看她們的草稿紙。 下了課她覺得有點渴,早上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來了月經,不得不放棄她最愛的冷水,跑去接熱水喝。 一樓有四個班,每兩個班之間放著一臺公用的飲水機。 叁個年級的教學樓被兩條長長的走廊連在一起,靠近走廊的通常是教師辦公室,走廊上也放著飲水機。 老師們的辦公室是有飲水機的,他們很少在那里接水。 那邊人少,葉澤儀寧愿跑遠一點。 等她拿著杯子過去,看到那里已經站了人。 他很高,穿著藍色的衣服,戴著眼鏡,因為角度原因,葉澤儀只能看見他線條分明的側臉。 他拿著一只普通的玻璃杯,把杯子放到開水檔下面接水,即使是在夏天,葉澤儀都能看到開水隱隱冒著熱氣。 葉澤儀想他應該是老師,他身上還帶著大學生的書卷氣,但是又確實讓人感覺他已經是個男人了。 他也許是在想事情,等水接到八分滿之后他才回神——也可能沒回神,因為他輕輕地把手指貼在了玻璃杯壁上,灼燙使得他的手指微微縮了一下,但是他沒有退開,反而更貼近了杯子。 “老師?”葉澤儀叫了他一聲。 他嚇了一跳,手反射性地彈開,杯子被他突然的動作帶倒,guntang地開水潑灑,在他的手上留下一片紅。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葉澤儀沒想到他這么大反應。 “沒事?!彼皖^查看了一下手背,搖搖頭,也許是怕她自責,他安撫性地沖她笑了一下。 他笑起來很溫柔,也許是因為他長了一張溫良秀雅的臉。那副眉眼并不顯得陰柔,反而很明朗,她第一眼看見他,覺得他應該很合適古裝扮相,他的粉色的唇瓣有點薄,小說里總是這樣寫他:“薄唇之人多薄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