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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一世英名,從未做過虧心事,這一生坦坦蕩蕩,蘇軟知道,陸河不會愿意讓老爺子賠上他的信仰去保一個不知是非多錯的人。 陸河很喜歡這種被她輕聲安撫的感覺,別人說他做的對,他沒什么感覺。 但她說他做的對,他的心都跟著跳了幾跳。 在她眼皮上親了一下,陸河將她放在沙發上,有些疲倦的彎腰將腦袋枕在她的腿上,聲音都透著絲絲疲乏,“讓我靠一會。” 蘇軟替他按著額角,見他眉心舒展,她彎了彎眉眼。 她就知道,她的少年,不會如許孟潔所說所愿的那樣,她的少年,周身發著光。 其實說起貪污,陸遠山簡直想要咬碎一口牙。 活了半輩子,陸遠山第一次如此狼狽。 家門不幸,他找了那樣一個女人,身為官員,他一直很清楚,貪污是個禁忌,絕對不能碰。 從政這么些年,官職一步步往上升,他始終謹記著,決不允許自己有一絲的錯誤。 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他哪里會想得到,最后害了他的會是自己的枕邊人。 他明明叮囑過無數次,誰知道那女人竟然敢背著他收東西,還收了那么多。 平生第二次,他嘗到了悔恨的滋味。 第一次悔恨,是在古惜去世的時候,但那時候不全是悔恨,還帶著對她的怨恨,怨恨她不能理解自己作為一個男人的生理需要,怨恨她不能大度一點,他身在高位,很多時候身不由己,但他的心一直在她身上。 可她就那么小氣,死的那天什么都沒對他說,她離開的毫無預兆,他悔,卻也恨。 可現在,他是真的悔啊,他怎么會以為這個世上除了她,還會有其他跟她一樣愛他的女人。 不會有了,原來自她死去以后,這世上就再沒了如她一般愛他的人。 躺下監獄冰冷堅硬的床上,陸遠山想,若是他那時沒有做錯事,沒有背叛她,那么她也沒有離去,陸河也不會那么恨他,而他,現在也不會呆著這座冰冷的監獄里了。 因為她怎么會舍得陷他于這種地步,她只會勸他,不要走錯路,怎會收著別人的財物,還反過來靠在他的身邊沒事人一樣淺笑嫣嫣。 他想,他真的錯了,他錯了。 余下的半輩子,他就在牢里替她祈福吧。 如果有來生,那么他便愿她家庭美滿,事事順心,想要的都能得到,最后,千萬別遇見像他這樣的人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憑什么 再次見到陸遠山時,陸河恍惚了一下,他被轉到了京都的監獄等待審判,他夫人收的那些賄賂,足夠他把牢底坐穿了。 老爺子特地給陸河打來電話,雖沒說什么,但陸河知道,老爺子是在試探他的態度,若是他一心一意想要保陸遠山,老爺子就算不說什么,也免不了寒心。 陸河有些好笑,人人都覺得他回去幫陸遠山,先不說他有沒有那個本事,就說陸遠山憑什么? 坐在空蕩蕩的桌子前,指尖輕輕的在桌子上叩著。 陸遠山被兩個獄警帶著,手上還帶著手銬,平日里一絲不茍的發絲現下凌亂的貼在額頭上。 眼圈泛著青黑,胡子星星點點的冒出來。 陸河從沒有見過他如此狼狽的模樣,哪怕是他母親去世的時候。 他突然一陣的恍惚,或許,母親在他眼里,遠抵不過他的事業重要。 低下頭輕嘲一笑,可笑他竟認為母親在他眼里還是有些份量的。 陸遠山張了張嘴,沒說出話,眼里竟泛著一絲水光,沒想到,到了這種地步,來看他的竟然是他這個虧待了多年的大兒子。 陸河一張臉無比平靜,他不吱聲,陸遠山平緩了一會,盯著陸河像極了古惜的眉眼,仿佛要印進骨子里。 “你能來看我,我很開心。” 長時間沒有開口說話,他的嗓音嘶啞的有些可怖。 陸河想到他那個現下正準備帶著錢財跑路的夫人,看他的樣子,應該已經知道了。 雖說虎落平陽被犬欺,但虎依舊是虎,對陸遠山忠心耿耿的手下依舊還是有的,外面的事情,他知道的不比他少。 淺淺淡淡的嗯了一聲,兩人相對無言,一時間空氣寂靜的有些尷尬。 陸遠山說,“這些年顧忌著面子和作為一名父親的尊嚴,一直沒有真正的給你道過歉。” 陸河眸子幽深,靜靜的等著他的下文。 他說,“小河,爸爸錯了,早就知道錯了,從你母親離開以后,我無時無刻不再煎熬,我對不起你mama,也對不起你,我的人生,最失敗的不是現在這場牢獄之災,而是我沒有做好一個丈夫和一個父親。” 他頹廢的仿佛一個七老八十將行就木的人,閉著眼壓抑著洶涌澎湃的眼淚,牙關緊咬著,肌rou輕輕顫動。 陸河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是在桌上輕叩的食指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下來。 外面的獄警敲了敲門,“差不多了,時間到了。” 陸遠山站起身,他本就沒指望著陸河能夠原諒自己,但不可否認,他的內心依舊渴望著他的原諒。 可最終,陸河只是靜靜的坐著,眼睛里沒有任何表情,平淡無波的看著他。 陸遠山肩膀垮了垮,停下往外走的腳步,“以后你結婚了,能告訴我一聲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