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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的風蕭瑟又寂寥,將落葉吹到路的盡頭,除了抱著書往宿舍走的三三兩兩的學生,路上沒太多的人。紀沉魚走了一截路,往后望了一眼不遠處的校史館——只剩最高層邊上那間的燈還孤零零地亮著,像殫精竭慮、徹夜不眠的眼。 “阿落,你能看到嗎?我見到賀言舒了。”他俊美又帶著青澀的臉在路燈下半明半暗,什么表情也沒有。 賀言舒關好會議室的門窗和電閘,又鎖上了門,才出校史館的大樓。 走到外面,迎著路燈,他把最上面那張紙條拿起來,打量起紙條下半部分的空格里那一個個墨團。 空格里的字著實算不上好看,甚至還有那么點幼稚,跟小學生寫的似的。里面寫著:“我覺得大家有事多商量,一定能想到好辦法。”中間商量的“商”字,被涂了好幾次,第一次里面寫的“谷”,涂完又寫了個“口”,最后實在放棄了,干脆寫了個“古”,旁邊打了個括號(discuss)。 賀言舒的嘴角不自覺揚起弧度,這笑容和他開會時候那種得體、挑不出錯處的笑容不一樣,是很難得的發自內心的笑。 畢竟在尖子生云集的S大,這種程度的低級錯誤是很難一見的。可以看出字的主人要么是以特長生的身份招進來、有很嚴重的偏科的毛病,要么從小不是在國內讀的中學,對漢字不熟悉。不管是哪一種,賀言舒都不得不承認——那人還有點可愛。 他用清潤的嗓音,饒有興致地念出那個男生的名字: “計算機學院,大一級,紀沉魚。” 作為學生會干部,賀言舒見識過的人名很多,有的人名字起得文縐縐的引人遐想,見了本人發現不是那么回事,難免覺得有點失落。所以有時候,賀言舒覺得名字樸素比華麗好,如果一個人的名字難聽,見到真人發現人很不錯,就會有種意外之喜。 賀言舒念著紀沉魚的名字,卻難地得不覺得違和。回想起來,那個男孩子發型像女孩子,長相也秀氣,即使用了沉魚落雁這種險詞,也不讓人感到尷尬,反而有種很恰當的感覺。 賀言舒不禁猜想,他家父母是想要個女孩兒結果生了男孩兒?會不會他還有個姐妹叫紀落雁? 想到這里,賀言舒搖頭笑了笑,知曉名字之后兩個人的交情就感覺更進了一步似的——他cao心這個做什么? 整理好問卷,又到圖書館自習了一會兒,回到住處已是十點。 苑敬正掛著個耳機,關著門打游戲,賀言舒連敲了好幾下門都沒聽見,直到苑敬瞟到桌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閃爍了幾下“老賀”,才接了喊道:“老賀啊,什么事?” “開門。”賀言舒言簡意賅。 “馬上了馬上了,這局打完的。”苑敬焦灼得很,沒法離開電腦。 賀言舒只好靠著門,就著樓道的燈看了會兒書。五六分鐘后,苑敬才拖著個拖鞋,過來給他開門。 “怎么又不帶鑰匙?”苑敬慵懶地摸摸脖子,伸了個懶腰。他的褲腿卷得高高的,露出一截白皙的腳踝,賀言舒看見皺了皺眉:“要穿秋褲,注意保暖。” 苑敬是他發小,倆人從穿開襠褲的幼兒園時期就是同學,一直到現在都是。賀言舒讀的醫科本科要讀五年,但苑敬這個數學學院的大四學生卻是馬上要畢業了,實習啊面試什么的在外面比較方便。 賀言舒起初打算像之前一樣在宿舍住,但苑敬非軟磨硬泡地拉著他出來住,賀言舒本來也無所謂住哪兒,想著苑敬這么個從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一個人住外邊兒,的確很多事情搞不定,于是就和苑敬一起在學校附近租了個公寓。 一走進屋子,賀言舒就看到沙發上和地板上散落的衣物,有苑敬的,也有女性的。 “帶女人回來我沒意見,自己的衣服自己收好。”賀言舒說是這么說,還是彎腰去撿那些衣物,仔細地替他疊好放在沙發邊。疊完之后,又拿桌上的酒精免洗啫喱給手消了下毒。 苑敬特黏糊地跑過來把賀言舒一抱:“言舒舒,你最好了,畢業我就娶你過門!” 賀言舒把他一推:“惡不惡心。”言語聽起來不客氣,表情還是很和善。 雖然倆大帥哥從小形影不離,但賀言舒知道苑敬只是喜歡和他胡鬧而已,一個浪子、一個無性戀,還真不可能產生點友情之外的東西。所以苑敬的玩笑話,賀言舒向來也不當回事。 苑敬沒臉沒皮地笑,想起來什么道:“對了,你晚上在做什么?阿姨的電話都打到我這兒來了。” 賀言舒一愣,摸摸大衣口袋里的手機:“哦,我晚上有點忙,沒看手機。” “你趕緊給她回個電話吧。”賀言舒母親把賀言舒管得有多嚴,他是知道的。興致勃勃地拿起耳機,繼續打游戲去了。 賀言舒打開手機,看到一連串的未接來電,全是“言女士”。他眸子沉了沉,深吸口氣走到陽臺,撥通電話。 連嘟了三聲之后,那邊傳來一個精明干練的中年女人的聲音:“喂。去哪兒了?怎么不接電話。”那聲音透著威嚴,有種說一不二的霸道。 賀言舒沒喊出口的那聲“媽”被堵在了嗓子眼,調整了一下道:“我晚上學生會開會,然后去圖書館了,沒看手機。” “現在在哪兒?” “到住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