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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 唐英原本是想問女兒,你怎么坐在地上的。可很快,她就看到了單明明手中的那張相框。 母親的神情就這樣變了。 見mama已經看到了自己手上的相框,單明明也就不好再掩飾什么了。她只得從地上站起身來,并局促地等著母親的走近。 mama沒有說什么,卻是在走近她的女兒后,也看起了單明明手中拿著的相框。 母女倆一起沉默了片刻,而后mama便對女兒笑了,她也拉著女兒的手,讓女兒和她一起來到沙發邊坐下。 mama也又看了一會兒那張相框,而后說道: “一轉眼,你都已經這么大了。可你的jiejie,卻還是只有這么小。等到mama和爸爸都很老了以后,等到你也大到像mama現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她還是這么小的一個小女孩。” 現在已經早上六點多了。但此刻從黑夜中透出的光,卻是和那天她獨自一人在這里喝著酒,也懷念著大女兒時的很像,很像。 只是這一次,窗邊的落地燈被打開了。并且,她的身邊還坐著自己的二女兒。 一直以來,她和她的丈夫都不怎么在孩子們的面前提起那個早逝的孩子。 那太痛了。并且她們其實也一直不知道該以什么樣的方式去和孩子們說她們的jiejie。 那個孩子離開的時候,鳴明還很小,幾乎都不記事,而燁明又根本就還沒出生。 可唐英卻也知道,鳴明也燁明都知道她們的jiejie,也一直都記得家里的那個成員。只是母親和父親不在孩子們的面前提起她們的jiejie,孩子們也不習慣在mama爸爸的面前說起這些。 唐英看著被女兒拿在了手中的相框,感觸良多地說道:“那天我和你爸爸一起去看你jiejie,我們倆說起了你jiejie還在的時候的那些事。” 單明明看向母親,也等待起了和她的jiejie有關的那些話語。 “過去mama總覺得,能把你jiejie小時候的事,一直記下去。可那天我和你爸在墓地,我們倆回憶來回憶去,也就只想起了那么一點。” mama沉默了一會兒,說:“好像大前年的時候,我和你爸還能在那兒說一整個下午都不帶重復的。到了今年,能想起來的事,就好像少了很多。說來說去,就是那么一些。” 母親喚起了女兒的名字,并向其坦言道:“mama總覺得,mama開始忘記你jiejie了。想到這里,mama就覺得心里很難受。她走的時候,你才三歲多。等到mama和爸爸都忘記你jiejie的時候,世上還有誰能記得她?” 單明明動了動嘴唇。 她又看了一眼相框中的小女孩,而后說道:“會有人的。” 單明明:“我會記得,燁明也會記得。我們都會記得的。” 說著,單明明便往旁邊挪了挪。她在唐英看向她時,把腦袋倒向了mama的肩膀。 這其實是一個很孩子氣的舉動,她也早就已經過了和mama撒嬌的年紀。 把這個動作放在單鳴明的身上,其實是會有些違和的。并且,單鳴明也不是這種心思細膩又內心柔軟的女孩。單明明當然知道這一點,可她還是這樣做了。 那也就意味著此刻的她不再繼續扮演另一個世界的她自己了。 這一刻的她,僅僅是單明明而已。 她在mama的肩膀上蹭了蹭,而后把腿蜷著放在沙發上,依偎在mama的身上。 可與此同時,她的口中卻說出了安慰這位母親的話語。 “她來過,她也被很多人愛過。” 單明明頓了頓,而后抬起手來抱住mama,用很溫柔的聲音說道:“mama,別難過。” 傷痕早已在這位母親的心上變成了疤痕。可在那么多年之后,她依舊會因為這么簡單的兩句話而感覺到淚意上涌。 但此刻,她又感覺有些奇怪。 在這幾個月的時間里,她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那引以為傲的這個女兒變了很多。那并不是表面上的變化,而是一種內在的改變。 有時候她甚至會覺得,女兒的外表雖然哪兒哪兒都是讓她熟悉的,可這個女孩卻可能并不是她的鳴明。 但她又會抑制不住地向這個女孩釋放出母愛。 她覺得,這個女孩應當就是她的女兒。并且,這個“鳴明”也知道她是mama。這個女孩是如此地信任著自己,同時也深愛著自己。 這樣的感覺在唐英的心中時隱時現。 而在這一刻,那種不知應當用奇怪還是奇妙來形容的感覺則突然變得無比強烈。 唐英的目光停留在了單明明的身上,并且也試著抬起手來,摸了摸單明明的頭。 那是她和她的女兒鳴明之間已很久都未有了的親昵相處。 而單明明則也在蹭了蹭mama之后,說道:“mama,其實我沒去哈斯商學院留過學。明唐資本也不是我創的。” 單明明似乎是想要在離開前,在唐英的心里留下一點屬于她自己的痕跡。 她因而說道:“我也是單明明,卻不是你以為的鳴明。” 她和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所擁有的,同音不同字的名字讓單明明在此刻好笑起來。單明明不想再說那么多的解釋了,于是干脆拉過mama的手,在母親的手心里寫下了兩個“明”字。 怎料,她才笑著寫出了自己的名字,母親的淚水卻是因為那兩個“明”字而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