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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當時知道是陸月生,一定能立刻發現其中的吊詭之處——趙許兩人早已和陸月生翻臉,百分之九十九,絕不可能,會和他一起去書店買書。 那么后來的一切,也許就不會發生了。 ——可惜,沒有如果。 第二天早上五點多,陳岸早早地收拾好行李,去了火車站。 他出門太早,郁風晚甚至還沒醒,他只能悄悄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輕手輕腳離開了。 今天是母親手術的日子,所以他特意提前請了假,去隔壁省的醫院全程陪同她,為她加油鼓勁。 他覺得郁風晚總是能給自己帶來好運氣,所以還偷偷噴了一點他的尼羅河花園在頸側。 心里模模糊糊想著,聽說這香水留香時間挺長的,等手術成功回來,說不定身上還有點殘存的葡萄柚香氣呢。 美好的,可以預見的未來,似乎已經觸手可及了。 這一天改變了許多人的一生,也注定讓許多人都終生難忘。 郁風晚早起看到了陳岸留的字條,說手術結束就和母親回來,大概就這幾天。 他把字條揉起來,想隨手丟到垃圾桶里,手伸了一半,忽然感覺怪怪的,于是又把紙條鋪開,整整齊齊疊好,塞進了昨晚看的《唐璜》里。 到了學校,突然發現辦公樓左側的一大塊地方被攔起來了,禁止人靠近,墻上也有燒焦的痕跡。 一些學生在竊竊私語,說昨晚學校出事了,警察都來了。 到了教室,郁風晚問宋予清:“出什么事了?” 宋予清沒有立刻回答他。 等午餐的時候,宋予清把他拉到人群稀少處,小聲道:“我也是聽我爸說的,現在學校在壓消息,好多老師都不知道,你別說出去啊。” “嗯。” “有個高一學生死了,就昨天晚上,在教學樓到校門口的路上,據說是對散步的老夫婦發現的。老夫婦報了警,但是警察來之前,學校突然失火,監控室里的資料都燒光了,現在一點線索都沒有,兇手可能已經逃出槿城了。” 郁風晚一怔:“那個高一學生……叫什么?” “好像是叫,叫……哦,趙正博!” 立藤的反應可以說是高效而專業的。 流言只在學校流傳了一個上午,很快就被辟謠了。學校深諳“想讓一件事快速傳播,那就禁止討論它”的道理,坦坦蕩蕩在廣播里進行了辟謠。 教導主任周營在廣播里嚴正聲明,相關流言完全是子虛烏有,是有心人用來攻擊立藤的卑劣把戲。立藤身為一流中學,槿城當之無愧的招牌學校,無論教學質量還是安保措施都是最高級別的,絕不可能出現學生無端喪命的狀況。 “立藤最近在融資,”宋予清輕聲告訴郁風晚,“包括校長沈麟,旗下的幾家公司也準備上市了,這種時候絕對不能出負面新聞。” 郁風晚臉色很冷,沒有說什么。 腦海里閃過那天去采訪時,趙父憨厚老實的笑容和趙母膽怯詢問時的樣子。 他和趙正博并不熟,撐死了只有一面之緣。 但是心臟的某個地方,還是尖銳地疼痛起來。 晚上放學他去找父親,迫不及待想要問他是不是真的。 然而一看到父親的表情,他就百分百肯定了——一定是真的。 郁丹青身上那種讀書人的單純赤誠不是無緣無故的,他自幼熱愛讀書,一路讀到博士,從小到大都成長在極為單純的環境里,也因此沒什么城府,心里藏不住事。 心里想著什么,立刻就會寫在臉上。 回家的車上,郁丹青一路都很沉默。 郁風晚剛想問他詳細情況,忽然從后視鏡看到車后座上有一只灰撲撲的黑色書包。 郁丹青注意到他的眼神,頓了一下,解釋道:“走廊上撿到的,還沒找到失主,可能是哪個學生掉的。” 他的聲音很鎮定,鎮定到了幾乎讓人相信的地步。 可惜郁風晚還是一眼認了出來——這只書包屬于趙正博。 去趙家采訪那天,趙正博背的就是這只書包。 ——父親有事情在瞞著他。 意識到這一點,郁風晚忽然明白了,即便自己詢問,父親也不會告訴他相關情況的。 也許是學校的要求,也許是別的什么原因。 晚餐時陶韻也詢問起了這件事,然而郁丹青的說辭和學校官方一模一樣:“沒有的事,都是外面亂傳,別瞎想。” 郁風晚的臉色慢慢冷了下來。 確定死的是趙正博之后,他的第一個想法是,一定是馮達旦干的。 第二個想法是,絕對不能告訴陳岸。 陳岸現在在陪母親做手術,就算趕回來也無濟于事,加重他的負擔百害而無一利,所以暫時還是不說比較好。 郁風晚遲疑片刻,試探著對父親道:“我也聽說過……你們班上以馮達旦為首的幾個人,好像欺負過趙正博。” 他想試圖提供一些線索,他絕不相信坊間傳的所謂地痞流氓誤殺后逃離的說法。 郁丹青罕見地強硬而冷淡:“跟你沒關系,寫作業去。” 父親從未用這樣的語氣對他說話過。 郁風晚壓下火氣,不發一言,回屋去了,身后傳來父親和母親的吵架聲。 晚上睡覺前,郁丹青來房間給他送牛奶,并且向他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