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穿的是立領的杏色襯衫搭配牛仔闊腿褲，背著白色的斜挎包，從脖頸處看去，他身影消瘦，明明二十五歲的男人卻還沒有褪去青年的消瘦感，但正面一看他肩膀寬廣，像個成熟穩重的男人。

    他含笑快步走到她身邊，“不先進去？”

    “等你，怕進去人多你不自在。”溫絮答。

    陳青玙自然的接過她的包包拎在手上，兩人往里走去。

    “我沒你想象中那么脆弱。”陳青玙搞不懂溫絮都在擔心什么。

    但愿等會被一圈長輩關心下來的陳青玙還能說出這番話，溫絮心想。

    倆人去到飯桌，溫絮充當中間人給他介紹同事。

    趙立發感受到男子迎面撲來的藝術氣質，熱情的站起身請他入座。

    衛茹看到帥小伙也和他搭上幾句話。

    趙立發：“沒想到，我們一直在想小溫的對象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今天一見，我有點懂為什么我們部花選擇結婚了。”

    趙立發常年混跡官場，觀察人和看人有自己的一套，陳青玙良好的家教讓他頗為欣賞，加上是得力下屬的丈夫，他的態度好了許多。

    “我們小溫也優秀，趙司你這么說可不厚道哦。”衛茹跟著一唱一和。

    溫絮不好意思笑了笑，陳青玙倒順著他們的話說道：“絮絮確實很優秀，能娶到是我的福氣。”

    說完大腿被她輕輕推了一下，陳青玙放在桌子下的手牽住她的小手，溫絮掙脫不開。

    趙立發問：“小陳做什么的啊？”

    陳青玙：“美院畢業的，在家里接活，辦了個人工作室。”

    他確實有個人工作室，畢竟畫漫畫一個人更新很吃力，他便招了五個人幫忙畫線稿，不過他要求不嚴格，大家都是在自己家里，通過網絡交接工作。

    “不錯不錯，說起美院，近期要在那邊辦活動，你們這些校友也可以積極參加。”趙立發話題拉到工作上，桌子上的人話也開始多起來。

    等到菜上來，趙立發說道：“奇了怪，你們小姑娘不是最喜歡聊天，怎么和我吃飯一句話都不講，都讓我誤以為自己老人家脾氣不好。”

    趙立發看向坐在角落的農悠樂和許故。

    許故性子活潑，最先接話：“哪里呀，我們還處在被姐夫的美貌沖擊中。我們有點意外，沒想到姐夫是這樣的。”

    氣氛很快被許故帶起來，溫絮整頓飯都是大家的話題主角，最后下來她反而比陳青玙還不自在。

    結束晚餐，兩人和眾人告別，溫絮松了一口氣。

    “你怎么比我還老油條。”溫絮感嘆道。

    “有嗎？”陳青玙莫名的很喜歡這樣的聚會，和她坐在一起，大家都知道他們的關系，輕松的聊著一些話題。

    “陳青玙你別畫畫了，來考公務員吧。”溫絮有個錯覺，或許不是錯覺，總覺得陳青玙做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而他外貌太具有欺騙性，以為他還是只會畫畫的社恐美術家。

    “不了不了，我在家畫畫照顧家里就好，總要一個人顧著家。”陳青玙輕笑回答。

    倆人聊著天返回家，跟著他們后面的許故見他們有說有笑的，羨慕道：“絮姐嫁了好男人啊。”

    “好嗎？”農悠樂積壓了一整天的情緒，突然不想憋了。

    許故點頭：“好啊，男生對她很照顧，吃飯的時候還常給她夾菜，對絮姐的口味很了解，我還以為絮姐不喜歡吃辣，沒想到絮姐吃得最多的是辣味的菜。還一直幫她拿著包，你看。”

    農悠樂瞥了一眼前面，語氣冰冷：“我倒沒覺得多好，男子的工作不穩定，不過是個藝術生可以理解，家里應該挺有錢的。”

    說白了就是啃老的，溫絮還不是圖人家的背景，說不定走到這個位置男生家里幫了不少。

    不得不說溫絮還是厲害，挑選優質的男生下手，她是有點羨慕的。

    “他有工作室，應該挺不錯的。”許故沒想到太多，而且這是別人的事，“還有絮姐撐著，怕什么，他們日子過得好就好。”

    “小故你還是太年輕了，這種家里有錢的男生在你年輕的時候當然會對你好，但是以后呢，年老色衰后他外面彩旗飄飄，你哭都來不及。”說完農悠樂就自己回辦公室。

    許故摸不著頭腦，喃喃：“好奇怪啊……絮姐也很優秀啊，怎么就會輪到被拋棄的下場啊。”

    對農悠樂的行為許故很不理解，今天的會議也是，領導讓她去幫忙，結束后農悠樂對她的語氣不是很和善，搞得她以為自己惹到她。

    上樓梯的農悠樂每一步都很沉重，咬著下唇隱忍自己的不悅，今天工作被搶風頭不說，整個飯桌溫絮還成了主角，她被徹底忽視。

    還有許故，本科畢業和她一個研究生一起被錄取，壓根不知道此時不往上爬就沒機會了，還傻乎乎的去給溫絮捧場。

    她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績，不能讓大家隨意輕視她。

    第11章 有鶯

    溫絮和陳青玙下電梯看到蔣勤站在門外。

    母女倆對視一眼誰都沒有先說話。

    蔣勤出現在這里是因為溫絮沒有給她回復信息，她迫不及待想要一句回答，所以才來兩人住的地方。

    這是她第一次踏入這里，比她想象中的好，但一想到女兒要陪著還房貸，她心里對陳青玙的不爽多了幾分。

    “媽來了，進門坐。”陳青玙打了圓場，準備開門。

    蔣勤走向一言不發的溫絮，看都沒看陳青玙一眼，拒絕說：“不用了，我和小絮去樓下咖啡廳。”

    溫絮聽到她的話才有了反應，自從兩人結婚蔣勤就拒絕和他們走得太近，因為蔣勤覺得和他們走得過近，以后真的鬧別扭怕他們反咬她一口說她也有享受他們給她帶來的好處，所以蔣勤一直和他們撇得很干凈。

    例如現在連兩人的家都不愿進門坐一坐。

    “你先進去。”溫絮支開陳青玙，不想他被夾在中間或者被蔣勤冷嘲熱諷。

    陳青玙拍了拍她后背，輕聲道：“有事給我打電話。”

    他不太放心溫絮獨自面對蔣勤，怕她已經破碎的心又被蔣勤一句一句敲得更碎。

    夫妻倆的互動全被蔣勤收入眼底，她痛恨的看著溫絮。

    眼前的女兒本來是乖巧貼心的，就因為結了婚變得糊涂，她試圖想拯救，溫絮卻認為她無理取鬧。

    “不用去咖啡廳，就在這里吧。”溫絮沒打算花太多時間和蔣勤理論。

    蔣勤也不介意地點，問到：“為什么不回復mama的信息。”

    “我需要回復什么？”溫絮冷冷勾唇一笑。

    蔣勤把畸形的母愛用她的春秋筆法包裝得無限完美，她能說什么？

    “小絮你是知道mama的辛苦，當初我帶走了你，我為了你沒有再組建家庭，我認真工作拉扯你長大，你的今天都是我的功勞，你以為你那個花心的爸爸會花費心思培養你？你事業有成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令我傷心的事情，mama以前可沒有教你這樣。”蔣勤聲情并茂的控訴她。

    “我肯定你對我的付出，我作為女兒給予了你母親擁有的尊重，我實在不懂我還有什么做得不夠好。”溫絮嘴邊的笑容泛著苦。

    “你要是尊重我，在我反對你們的時候你就該和他分手，而不是每天和他廝混在一起。”蔣勤痛心繼續道：“你知道那會街坊鄰居怎么說你，每天有一個穿得不學無術的混子送你回來，你就不在乎你的名聲嗎？我說你，你還直接跑去和他領證，你一直在強迫我接受他，是尊重嗎？”

    “我以為慢慢相處你就會知道青玙的好。”溫絮頓了會，沉吟說，“但是我錯了，你第一次見我公公婆婆就表示不滿，后來無數次的針對青玙。我認真想過，我其實一直都在傷青玙的心，我莫名的把他拉扯到你對他的冷暴力中。以后你還是不要來了，既然你覺得我是不尊重那就是吧，我做不到你口中好女兒該做的事情，那我以后不想再對不起我老公了。”

    “你！你都被他洗腦了吧！不認母親，你像人嗎！”蔣勤奔潰大喊，“我對你這么多年的培養都白瞎了嗎！”

    溫絮呼吸一滯：“你的培養……太窒息了。”

    蔣勤大聲打斷她：“溫絮！”

    溫絮緘口不言，雙目無神地看著她。

    蔣勤失望說：“當初我就該把你丟給你爸，讓你試試有后媽就有后爸的感覺。”

    溫絮：“其實沒差別，我一直不想做佼佼者，而你卻用無數次的道德綁架逼迫我，我早就受夠了。”

    若是可以，她寧愿生活在父親的新家庭里，被無視也好過被逼迫。

    “我是讓你變好，你現在的生活不都是我的功勞嗎？”蔣勤接受不了人人稱好的女兒唾棄她為她的付出。

    “可是mama，我也試過讓你開心，我放棄最喜歡的物理學選擇了行政管理，我也成功的入職了你認為理想的單位。你怎么就能否認我的努力。”溫絮也有委屈，不光蔣勤有。

    “你是在為自己，你說有多少人羨慕你，是我讓你少走了彎路。”蔣勤不認為她為自己做過什么。

    “算了，就這樣吧。”溫絮不想再理論下去，她本就吃了一個為人子女虧，所謂的‘我被你拉扯長大就不能唱反調’的虧。

    蔣勤不依不饒，“小絮，你一定要讓mama傷心嗎！”

    溫絮情緒接近崩潰，雖然她心里不想自己在蔣勤面前表現得很狼狽。

    她激動問：“那我要怎么做，和他離婚嫁給你認為正確的人？”

    蔣勤不說話，心里是認同的。

    看出蔣勤的意思，溫絮失望：“mama請你尊重陳青玙，他因為你是我的mama而尊重你，并不說他也能受你支配，他也有自己的脾氣。”

    溫絮推開蔣勤，打開房門，留下自己的背影：“你早點回家吧，我想姨媽還在家里等你。”

    房門關上，蔣勤氣紅了眼，憤恨離開，總有一天溫絮會后悔的。

    *

    溫絮進門聞到清甜的西瓜味，她往廚房走去，陳青玙正在榨果汁，給她遞過一杯，“說了這么多，解渴？”

    “你都聽到了？”溫絮問。

    陳青玙不好意思點頭，“偷聽了一下，對不起。”

    溫絮搖頭，她走到他身后，腦袋抵在他背上，長長的嘆了口氣。

    她身上沒有汗味，相比陳青玙她就沒這么干凈，她嗅著他衣衫上淡淡的清香，浮躁的心也逐漸安靜下來。

    男子繼續忙活手里的工作，沒有出聲詢問，就讓她靠著自己，用自己的無聲舉動安慰著她。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考第一，在班上我雖然不羨慕每天都在睡覺的吊車尾，但我特別的羨慕那些女孩子。她們高談闊論校園里的男生，下課去美食街，周末去約會、看電影、吃飯，每一刻都很自在。我也是一個普通人，我為什么不能像那樣普通活著。”她泫然欲滴，鼻子有點酸。

    和蔣勤的對峙令她委屈，她急需一個宣泄口，她不禁把所有的苦悶都倒給男子，希望他肯定自己，安慰自己。

    第一次聽到女子的心聲，陳青玙泛起一片心疼，他轉身摟著她進懷里，低頭輕聲道：“絮絮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管過去是不是生活得很有壓力，但是我保證以后你都可以普通自在的活著。”

    難過中的人，哪怕只是一句小肯定，都能被慰籍到，溫絮的浮躁被他撫平。

    陳青玙：“以前的你也很厲害，我記得那會聽得關于最多你的事情就是哪一科又刷記錄，總分創新高了。你不僅成績優秀還很漂亮，你也是無數少女羨慕的對象。”

    也是他少年時最得意的一件事，他喜歡一個女孩子十分的厲害，他只要想起她，整個青春期似乎沒了煩惱。

    他了解她有壓力和焦慮，他常常在遠處關注她，她曾經的情緒他都放在心里，如同自己面對的困擾。

    卻不敢輕易上前打擾，怕他的暗戀給她更大的負擔，只能默默的支持她。

    溫絮一愣，訝于陳青玙的反向思維。

    不過他說的也對，青春不就是相互羨慕對方的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