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3)
他問:何事? 胡公公道:鎮(zhèn)國公求見。現(xiàn)人在御書房。 嗯。朕這就過去。周斐琦說著人已大步出了極陽殿,到御書房時,就見廊下站著一人,正是鎮(zhèn)國公。他猜到鎮(zhèn)國公深夜來此,定是想出了應對北疆之策。 兩人在御書房中落座,鎮(zhèn)國公呈上了一份奏折,他道:陛下,秋巡之事,老臣斗膽,請代天子巡獵。他說完直接跪倒,臉上是一派決然。 周斐琦卻未答,目光飛快瀏覽那份奏折,看完之后,他從御書案后走了出來,雙手扶起鎮(zhèn)國公,道:北漠問獵,其中必然有詐,朕不會讓國公代朕涉險,也不會讓玨兒一個稚齡幼童替朕前去。這事朕心中已有計較,國公不必擔憂。 這! 李衍泰沒有想到周斐琦會拒絕。前幾日北漠國師來信詢問,眾位大臣已商量過了,大家一致認為這個時局下應指派一人代天子出行。前朝歷代,但凡遇到這種情況,一般都是太子代父,本朝皇帝無子,兄弟之中也只有周斐玨這個九歲的孩子可用。不過,那孩子據(jù)說數(shù)月前因后宮蠱蟲案受了驚嚇,一直在太后宮里養(yǎng)著,精神時好時壞,若是由他代皇帝北巡,就怕犯起病來在眾番國面前出丑,反而丟了大周面子,所以那天眾位大臣最終也沒討論出一個合適的人選。 這件事,被太后李氏知道后,于昨日傳信鎮(zhèn)國公,信中只有一句話:皇上需要李氏盡忠。 那信鎮(zhèn)國公當時看完就燒了,他今天白天又想了一天,最終還是決定遵照太后之意,便有了這深夜御書房面圣的一出。 只不過,鎮(zhèn)國公沒有想到,周斐琦竟然會拒絕他,且聽皇上的意思,好像是要親自北上? 這一點兒他不確定,于是便問了出來,陛下的意思是要御駕親致? 周斐琦微微一笑,卻搖了搖頭,國公且安心吧,過幾日便知道了。 這一晚,鎮(zhèn)國公從宮里出來后,徹夜難眠。然而幾日之后,于早朝之上,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戰(zhàn)報,令滿朝文武齊齊一驚 北疆開戰(zhàn)了! 羌、胡、金與北漠打起來了! 開戰(zhàn)的地點就在乾罡山北側,皇家獵場外沿,據(jù)說起因是北漠人搶了那三個小國的商隊,沒想到那三個小國這次雇傭的商隊保鏢全是能人異士,北漠不但沒有搶奪成功,反而被殺得步步后退,這一腿就退進了大周的軍防線內(nèi),不但踩了雷區(qū),還被大周的鎮(zhèn)北軍活捉了十余名俘虜。可嘆的是,那些俘虜中竟有北漠的御南將軍。 這位將軍不甘被大周俘虜,當場大開殺戒,傷了鎮(zhèn)北軍數(shù)十人,雖未有亡者,卻也看出了其不臣之心。因此,這件事被八百里加急傳回京城,于早朝之上,公布于眾。 百官皆怒斥北漠狼子野心,紛紛上書懇請皇帝下旨重懲北漠。 鎮(zhèn)國公立于百官之中,只覺得這事恐怕沒有表面看起來這樣簡單。他不禁將目光投向御座之上的帝王,這一看他才發(fā)現(xiàn),不知從何時起,這位年輕的帝王如今胸中溝壑幾何,心思深淺,已不是他能輕易看出來的了。 自古帝王之心,亦如海底之針。 鎮(zhèn)國公只覺得北漠之事恐怕少不了皇上的手筆。 周斐琦并沒有在意鎮(zhèn)國公心中作何感想,他會有北疆這番布局,可以說是從大朝貢之后便在著手施為。只因他在大朝貢上敏銳地看出了北漠使臣態(tài)度傲慢,猜到他們一直心心念念的乾罡山霜石或許已不在是求而不得之物。之后他讓周桓和暗衛(wèi)著手調(diào)查此事,查出了北漠暗中一直在接觸大周的商賈,以商貿(mào)之名行販兵之事,這里面典型代表就是高玉的父親。 這也多虧前幾日剿匪大獲全勝,禁軍抓到了高世通。高世通這人本就是貪生怕死之徒,被關進刑部大牢還沒上刑就全都招了。從他的口供中,周斐琦得知了北漠和金、羌、胡將于秋末進行一場交易。由此,周斐琦讓暗衛(wèi)再細細探查,又得知,這場交易的貨物表面上看是日常用品,實際則是從乾罡山私運出來的霜石。 乾罡山霜石管制一項森嚴,這樣還能私運出來,可見必然是守軍內(nèi)部出了叛徒。于是,暗衛(wèi)又順著這條線,揪出了叛徒,一番手段招呼下來,那叛徒本就是貪財惜命之輩,怎么可能扛得住暗衛(wèi)的嚴刑?自然是,該說得不該說得全都招了個底吊兒! 如此,周斐琦命暗衛(wèi)給那叛徒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反利用他,在四國交易日之前,就將金羌胡三國商隊的人全部清緝。暗衛(wèi)自然有的是手段讓這三國商團的人聽話,于是乎,便有了之后更加精彩的一場布局 在這一局中,周斐琦用得是障眼激將法。他先讓那三國商團如約去更北漠人交易,商品不變。只是那些商品中不再有霜石。這個交易過后,他讓那三國商團立刻轉場押送一摸一樣的貨車做出往自己國家飛奔之勢。 北漠人本就多心,細查收到的貨物后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霜石,猜到自己受了騙,立刻便去追那三國商團。這時候的商團里早就換上了大周武藝精湛的軍士,加上暗衛(wèi)也混在其中,那些北漠人怎么可能不被打個措手不及?! 這事演變到最后,自然就成了早朝之上的那封戰(zhàn)報! 如今北疆局勢大周占盡優(yōu)勢,不但手握北漠的御南將軍,還收到了金羌胡那三個小國家緊急遞送來的增加納貢的請和帖。也是因此,朝廷之上的百官才會腰桿筆直地紛紛請戰(zhàn)。 一時間,整個朝廷之上,除了鎮(zhèn)國公,好似只有皇帝陛下還是頭腦清醒的。 周斐琦依舊是等大臣們吵夠了才開口,也依舊是留下了一句不咸不淡意義不明的此事再議,便退了朝。然而,這一日,來御書房面圣的大臣就沒停過。 其實,以鎮(zhèn)北將軍蓋無雙來得最早待得最久,他一進御書房就直接跪倒請戰(zhàn)。周斐琦是知道他什么脾氣的,他之所以把蓋無雙留在平京,還留了這么久,就是擔心他那個火爆脾氣關鍵時候一怒沖冠,踩進北漠的套兒里因為,周斐琦手里有數(shù)封密報,全部都是北漠王已成為了新國師的傀儡。 北漠如今已落入國師之手。而這位國師來歷不明,據(jù)說還很年輕。這樣的人心機自然深不可測,不是蓋無雙這個脾氣的武將能輕易對付得了的。 如今,經(jīng)周斐琦這番布局之后,北疆局勢明朗。北漠已被大周這位年輕的帝王逼入墻角,下一步該如何走,還要看北漠那邊如何應對。不過,眼下北漠處于劣局,要和便免不了割地賠款;要戰(zhàn),卻又面臨無將可用,除非他們調(diào)來其它將軍,那么,它必然也得承擔相應的風險。而割地賠款,眼下馬上入冬,北漠人也將進入一年中最難捱過的季節(jié),他們有錢賠款嗎? 其實,大周的官員都很聰明,他們這些人別的本事不說,兩項為官的基本功絕對到位,一是審時度勢,二是揣摩圣意。因此,今日主戰(zhàn)的很多人都看得出來,北漠如今相當于是被逼入了死局,和的可能性很小,它們選戰(zhàn)的幾率很大。北漠要以戰(zhàn)拼,大周更沒有退縮之理!所以,百官皆請戰(zhàn)。 可惜,若是這些朝廷大員知道,將北漠逼(騙)入這個死局的人正是他們的皇帝陛下,不知會作何感想。想來,今日請戰(zhàn)的那些人免不了會在心中多拐幾個彎兒之后,再發(fā)言吧。 周斐琦逼著北漠起兵用意為何,眼下無人知曉。但所有人都認為北漠必出兵,這好像已經(jīng)成了一個無需爭論的話題。 然而,就在三日后,一封加急奏折又送到了大周的金鑾殿上。這次來送奏折的人是北漠的大司儀,相當于禮部尚書。奏折還是國師親自撰寫,大意是對于他們國家的御南將軍傷害了大周軍士的行為深感不齒,北漠念及大周多年照拂之恩,特免除其鎮(zhèn)南將軍之職,并將此人交給大周按周律處置,希望以此能平息大周北疆軍士之憤! 這奏折一來,整個大周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有些傻眼,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口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簡直不能更氣人!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神色數(shù)變,誰都沒想到這北漠的國師竟然是如此不要臉的一個角色!這尼瑪也太會甩鍋了吧?!想用一招四兩撥千斤就免除割地賠款?白日夢也沒有這么美的呀?! 然而,御座之上的帝王卻好似早有預料一般,淡淡笑了笑,道:難得北漠如此深明大義,此事朕知道了。大司儀遠道而來,可先行至驛館歇息。眾卿若無事便退朝吧。 這一天的御書房,比之前那次前來面圣的人要更多也更急!然而,但凡有心的人卻都發(fā)現(xiàn)蓋無雙作為鎮(zhèn)北將軍這次卻沒有前來。雖不知緣由,卻免不了在心中揣測一番也不知,上次陛下和蓋將軍說了什么,以至于脾氣急躁又火爆的鎮(zhèn)北將軍這次竟對北疆之事按而不動,真是奇也怪哉! 御書房又熱鬧了一天,皇帝陛下對百官的態(tài)度依舊是傾聽為主,至于圣意如何決斷,那些進了一趟御書房,慷慨陳詞過后又出來的官員紛紛搖頭長嘆,說得也無非都是此事恐怕到此為止了。 鎮(zhèn)國公上次便沒有發(fā)聲,這一次依舊沉穩(wěn)旁觀。他如今比任何人都清楚,皇上長大了,且手段了得,這件事,他定然可以妥當處理,看他今日神態(tài),胸有成竹,想來定然早已布下殺招。 事情的發(fā)展果然如鎮(zhèn)國公所料,七日之后,北疆再傳急報 北漠原御南軍共計八千人,現(xiàn)已兵臨乾北關下,日日叫陣,讓大周鎮(zhèn)北軍交出他們的御南將軍,否則便要攻城! 這封急報,未上朝廷,直接送到了周斐琦手里。皇帝陛下看完后,讓胡公公去喧鎮(zhèn)國公和蓋無雙進宮,同時他給暗衛(wèi)下了一條命令:清理驛館。 當天,北漠大司儀于平京驛館失蹤。 鎮(zhèn)國公和蓋無雙將軍進宮之后就沒有再出來,不知是被皇帝陛下留宿了,還是犯了什么事被關進了天牢。關于兩人的去向,打聽的人不少,所獲卻不多。 直到十日之后,百官聽說乾北關外,北漠御南軍統(tǒng)帥將他們的大司儀斬于三軍陣前,才驚覺,這一切的反轉再反轉好似都是有人精心策劃一步一步推進而來! 御南軍斬殺了大司儀,北漠朝廷不可能再坐以待斃。事實上從御南軍兵臨關下的那日起,北漠國師就一連發(fā)了三道手書,將這八千御南軍打成了叛軍。 至此誰都看得出來,北漠避戰(zhàn)態(tài)度明顯。然而,它越是不想戰(zhàn),有人便偏要按著他的頭逼他揭竿而起,如今北漠八千叛軍殺了大司儀,國師終于再無退路,不得已派出了一萬王師前去乾北關收服叛軍。 至此乾北關外北漠人已達到一萬八千人。國師的本意是要說服這八千叛軍依舊歸順北漠,以此減少內(nèi)斗的概率,就算要打也是他們聯(lián)合起來一致對外,再怎么樣也不可能在大周軍士的眼皮子底下互相殘殺,那樣不僅丟人,也正好著了對方的道兒,更是顯得他這個國師太過無能! 然而,就在雙方達成協(xié)議,準備和談的頭兩天,深夜里,叛軍多名將領的家眷突然現(xiàn)身軍營,也不知她們和那些將領都說了什么,至和談時,所謂的叛軍大營竟然人去營空,八千軍士毫無征兆地不翼而飛了? 當然不是。 那八千軍士于夜晚趁天黑分批撤走了。若問他們?nèi)缃袢チ四膬海坷@背王師,直擊王庭!領頭的將軍也不是別人,正是在御南軍中威望甚高的御南將軍,也是拓跋玉的親舅舅名叫呼邪。 其實從他被大周生擒,到被悄悄放走,這幾十日里,他從一個終于北漠王庭的戰(zhàn)神,到被國師氣得吐血,再到對整個王庭失望透頂,期間的心路歷程無人能懂!他這次率軍北上,是和大周的鎮(zhèn)國公達成了一個協(xié)議,若他能將北漠國師的首級奉上,大周可扶他登上王位! 若沒有這番變故,呼邪也并無造反之心。然而這次的事讓他徹底對北漠王庭寒了心,當然之前北漠在國師的cao控下北來就暴露出了很多問題,只是國師慣于花言巧語,王室中又有多人受他收買。正所謂拿人錢財□□,國師自己買來的遮羞布太多,如今遇到忠臣被小人陷害,身陷陷阱卻見死不救,還沒有骨氣的當起了縮頭烏龜,如此行徑再多的遮羞布也遮不住他的丑態(tài)了。 呼邪自從和大周的鎮(zhèn)國公見過之后,每日在大獄之中閉上眼都盡是北漠普通牧民這幾年凄慘的生活。他們明明有沙漠里最堅韌的靈魂,卻活成了連沙子都不如的塵埃。 細想起來,真得不是一般的悲哀。 然而,令呼邪最終下定決心帶兵造反的契機,卻是大周鎮(zhèn)國公給他看得一道圣旨,那圣旨上蓋著大周皇帝的玉璽,期間內(nèi)容但凡是個正統(tǒng)的北漠人都不可能拒絕,因為大周皇帝承諾,只要他當上北漠的王便會送十萬顆成樹給他做賀禮。 十萬顆成樹對于北漠來說是什么概念那就是一整片森林啊! 生于沙漠,長于沙漠的人無不向往綠洲,他們可以說是這世界上最珍惜綠植的人了。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綠色的意義和偉大。 因此,呼邪心中裝著一片森林,和比那片森林更多的北漠百姓,率領他的八千死忠悄無聲息地殺進了北漠的王庭。這個王庭的腐敗程度無需多言,被呼邪騎兵沖破之時,不少貴族依然在酒色笙歌、逍遙快活,他們根本沒有防備,也沒有想到呼邪這個耿直的將軍,這個拓跋氏的忠犬竟然會造反?! 就連那位青年國師,被呼邪砍下一條手臂之前,都不敢相信,那個榆木腦袋一樣的呼邪大將軍竟然會造反?!他不是全北漠公認的對拓跋王朝最忠誠的狗嗎?! 然而,飛到天上的手臂,和身上的巨疼卻提醒了國師這一切都不是假得!因此他反應極快,立刻奪命狂奔。他此時還在北漠的王宮里,他奔跑的方向正是,北漠王的寢殿! 第136章 立冬二候 北漠國師被呼邪一路追著跑進國王的寢殿。此時國王還在昏睡,國師滿身鮮血跌跌撞撞沖進來,沿途在青磚四面上灑下一串串血痕。侍女們被嚇得尖叫四散,竟無人顧上反身救主,國師就這樣沖到了皇帝床前,他用僅有的那只手沾上自己斷臂處的血,緊接著,就見他一巴掌糊到了北漠王那張沉睡的臉上,糊上去的時候明明是五個鮮紅的手指印,隨著國師念頌咒語,北漠王臉上的血跡變成了金色,而后,他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已不再是常人的瞳仁,而是變成了與野獸無二的豎瞳,透著森森寒意,冰冷無情地動了動。北漠王坐了起來,國師立刻自一旁的墻壁上摘下一把寶劍,他塞到了他手里,指著門口,大喊:去,快去!把他殺了!把他殺了! 就在這時,門口外響起一陣陣重甲速撞之聲,卡啦卡啦,鏗鏘有力,如一記記重拳砸在國師心頭,以至于他打著顫,伸手企圖拉開王榻之下的機關環(huán)手,卻是越急越亂,直到外面的追兵闖進大殿,他依舊爬在床上沒有逃成! 呼邪一步踏進大殿,迎面便被北漠王一劍劈來,他忙抬刀格擋,再一眼瞥到國師,立刻沖身后大喊: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國師見已失了逃跑良機,立刻cao控北漠王護在自己身前,奈何此時的王庭中呼邪的部隊在人數(shù)上站著上風,就算北漠王再如何英勇終不過雙拳難敵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