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3)
梁霄道:高侍君聰慧過人,陛下更是高瞻遠矚。 高悅一哂,道:這事可還有回旋的余地?林青叔招供時除了你還有別人在場嗎? 有些宮人,還有數位道長。 這就不好辦了,林家李家唉高悅搖頭感嘆,對梁霄道:你快去稟報陛下吧,我還有事要去永壽宮。 梁霄見他要走,忽然又喊了他一聲。高悅停下腳步回頭看他,道:還有事? 梁霄嘴唇動了動,最終只說了句:侍君不要太過cao勞,注意休養。 高悅笑了,道:好。之后,便步履匆匆往永壽宮趕去。 其實,梁霄剛剛是想告訴他,王美人被貶為庶人,攆出皇宮后,今日在回薊城的途中遇害了,說是遇到了劫匪一刀斃命,具體實情如何卻還在調查中。 這件事,梁霄自己分析,得出的結論是王美人遭了滅口之災。他本來想聽一下高悅是怎么看待此事,又想到這事他還沒稟報皇帝,若是先問了高悅于禮不符,便又忍住了。 不過,多餌之局這個說法,經高悅這樣一分析,確實令人茅塞頓開,可見高悅的眼界格局絕非常人可比。既然是多餌之局,也就是說目前剩下的這些線索,無論從哪一條再往下追查,最終查出來的結果必然都是對林家不利的。更有甚者,可能會直指李家也說不定。 梁霄想著這些,加快了腳步去找周斐琦匯報。 皇帝這時在御書房,聽他說完之后,便道:蠱蟲之案到此為止,你立刻傳朕口諭至天牢大獄和大理寺,凡涉案者,明日一律問斬。你去吧。 梁霄領命出來,就聽皇帝又叫胡公公。 胡公公與梁霄在御書房門口擦肩而過,御書房里,周斐琦對胡公公道:擬旨,林氏哥兒,敬之,無視宮規,行為不檢,即刻起廢除位分,降為庶人,打入冷宮。 陛下,這胡公公寫完,似乎是想為林敬之求情。 但皇帝根本沒給他開口的機會,揮了一下手,胡公公只好閉嘴。 去喧旨吧。周斐琦說著,拿起毛筆繼續批奏折,好似扁了林青叔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胡公公不敢再耽擱,雙手捧著圣旨退了出去。 這件事說起來怨不得別人,只能是林青叔自己太蠢,他但凡鎮定一點兒,供詞說得稍微對自己有利一點兒,都還有回旋的余地,畢竟說到底他父親林刺史也是依附李家的勢力,皇帝看太后的面子,對他也會從輕發落。但是現在不處置他,已經無法服眾,若是有人借機再跳出來挑事,弄不好就會牽連他的父親了。 林刺史落馬,那才是幕后人的目的。前朝和后宮的利益,自古息息相關,如今為保前朝格局穩定,林青叔只能作為一顆棄子來用。 但周斐琦覺得,以林敬之的資質,未必能想到這些,甚至未必能理解他還留了他這一命已是法外容情。想到此,周斐琦便不由感慨,這后宮若人人都像高悅一般通透,那他這個皇帝坐得,恐怕也能輕松不少。 高悅這會兒人在永壽宮,正和太后商討人員調度和后續補充之事。太后看了一遍他拿來的名單,沒有馬上表態,只放到一邊,卻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悅兒啊,這幾日你可有聽說,宮里有不少喜蘭都蔫兒? 高悅搖了搖頭,心想,所以您到底想說什么呢? 第49章 晉江文學城阿燦 見高悅搖頭,太后道:如今蠱蟲案引得后宮人人自危,喜蘭既是蠱蟲天敵,宮人們自然是人人愛惜,只是喜蘭培育起來很有難度,后宮中連許多花匠都不得其法。哀家便想到了你。你是個好孩子,哀家便想著不如你來教教他們,教會了他們怎么養這花,也是福德一件,你看好不好啊? 高悅: 行吧,那我就開個養花培訓班好了! 他道:承蒙太后抬愛,高悅怎敢不從,那我這便召集后宮各殿花匠給他們講講這喜蘭該怎么養吧。 好好好,你先去忙這件事,這用人名單,哀家再好好看看,這人老了啊眼神兒總是沒那么好使了。太后笑著,看高悅起身行禮出了殿門,才又拿起那份名單,對玉竹道:挨個查查,看看都是什么底細。 高悅出了永壽宮,邊往景陽宮走邊對身旁的幸、福兩個小太監道:你們現在就去請各宮各殿的主子帶上自己宮里的花匠一個時辰后到景陽宮里來喝茶。 兩個小太監現在對高悅是盲目崇拜、唯命是從,聽了他的話一秒鐘都沒耽誤,立馬分頭行動起來。如今后宮禁行,幸福二人離開后,高悅便一個人慢悠悠走在空寂的宮道上。他路過的殿門口但凡站著侍衛,見到他都會主動躬身行禮,態度之恭敬令高悅有些詫異。 不過,高悅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這份恭敬因何而來,大概還是檔籍所著火那日,他挺身而出替當時不少人擋了那血蠱博來的吧。確實,自那日之后,但凡在宮里碰到宮人,很多人就算隔得老遠都會主動跑過來行禮,且望著他的眼神也滿是崇敬。看來,自己如今因禍得福,在這后宮里已積攢了些威望出來。 這個進展,不錯!高悅很是滿意。 如今,后宮很多宮人都羨慕那些能在景陽宮當差的人,因為聽說高侍君日常從不苛待宮里的人,不但賞罰分明,也從沒有像其他殿的主子們那樣亂發脾氣。除此之外,在景陽宮當差除了基本俸祿,表現突出還額外有賞。在景陽宮里干活甚至都不用像其他宮里那樣巴結管事,因為高侍君交代下來的事務一項分工明確,每日按量按質完成即可,只要不誤事就沒人亂找麻煩。 這樣的主子,這樣的差事,這樣的后宮生活,簡直是許多人做夢都沒有想過的。因此,不知不覺間進景陽宮當差成了一眾宮人趨之若鶩的憧憬。而已經在景陽宮當上差的宮人,也在不知不覺間就成了其它人羨慕的對象,這又無形中鼓舞了景陽宮的眾人的干勁,令他們十分珍惜自己現在的日子。 高悅這兩天還在納悶,心想我也沒給手下這幫人畫過餅呀,他們怎么一個一個天天都跟打了雞血似得,就連負責打掃的小太監干起活來都沖勁十足,明明自己剛接手景陽宮那幾天還蔫了吧唧的呀? 不過,有干勁兒是好事,高悅一天事多得忙不過來,倒是希望他們能一直保持下去。也是因此,一個時辰要準備一場全后宮規模的茶話會,在其他宮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對景陽宮的人來說,那就是只要高侍君的要求,咱們一定給辦到! 所以,當后宮各路嬪妃帶著花匠來景陽宮赴宴時,看到得就是井然有序又別出心裁的布置 景陽宮的院子里橫著擺了六排長桌,前三排的椅子上分別貼了嬪妃的封號例如淑貴妃、菡嬪等,長桌上右手邊是筆墨紙硯,左手邊是水果拼盤,后三排與前三排一樣不過椅子上貼得是XX殿花匠的字樣。而在主殿正門口的石階上,此時立著一面屏風,屏風上掛著一張大白紙,旁邊也放了個書桌,同樣放了套筆墨紙硯。 這當然是高悅的意思,既然是集中培訓,沒有投影屏PPT,至少也要搞出個黑板、講臺才像樣啊。而且,高悅覺得,太后把這事交給他其中考驗的意味還是很濃得。畢竟他講完后,若是各宮各殿的喜蘭還是養不活,定然少不了要往他身上推卸責任,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高悅準備一開始就讓每一個參加培訓的人記筆記,不僅要記筆記,他還要親自把要點都寫在大白紙上,培訓完后,讓幸、福兩個小太監安排景陽宮的人多抄錄幾分,每個宮殿再發一份標準版,到時候若是還有養不活得,個案個例,單獨處理起來省得扯皮。 不得不說,咱們高總這縝密的心思,那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的。 高悅這邊培訓一開,暗日便也同步將消息送到了周斐琦手里。反正現在高悅人在皇宮,暗日匯報工作用不著信鴿自然可以事無巨細,他將高悅這培訓的新奇布置都講給皇帝聽,說完之后,他本以為皇帝會再問點什么,沒想到皇帝陛下卻久久不語,那恍悟的樣子,任誰都看得出來皇帝不知想什么,似乎在出神。 周斐琦在想什么呢?他想起有一次去那人公司找他,正巧碰上那人在給新晉升的管理層開動員會。當時他記得那人就是站在臺上,身后是大屏幕投影,面前坐了百十來號年輕人,個個朝氣蓬勃眼中有光,神情專注地望著那個人,流露出顯而易見的崇拜和憧憬。 因為是半開放式的會場,他有幸聽了一會兒,這才發現工作狀態的那個人和在他面前的時候很不一樣那人不但妙語連珠,講起各種段子也十分嫻熟,三言兩語就輕松調動了會場的整體氣氛,逗笑眾人的同時獲得了認同,整場動員會掌聲就沒停過。 男人干事業的時候最有魅力,這話果然不假。也因此,他發現越了解他,越覺得自己對他的迷戀無法自拔,他甚至想,這個世上為什么會有如此完美的人,而這個人竟然是他的戀人 暗日見皇上一直不言語,忍不住輕聲呼喚陛下? 周斐琦回神,沖他點了點頭,揚手道:朕知道了。你去吧。看著暗日飛閃離去,周斐琦想,或許他真該將高悅招到身邊來待一陣子,從一些習慣上好好觀察一番了。 可這樣一來,這幾天好不容易壓制住的某些沖動,他擔心,當兩人越來越像的話,他自己會先失控 高悅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給后宮嬪妃和花匠們上了一堂生物課,將嬪妃們送走之后,他安排人手抄錄他今天所講的筆記,并匯總成冊。這幾天其實很累,高悅卻堅持每晚臨睡前都要再抄寫半個時辰的佛經,只為靜心。 景陽宮如今在后宮人眼里可謂是如日中天,可這兩天幸、福兩個小太監卻憂心忡忡,要說原因,當然是皇帝陛下已經好幾天沒有來找他們侍君了,當然也沒有招他們侍君侍寢過。 小幸子和小福子商量,說皇上不來景陽宮,他們應該說服高侍君去極陽殿或御書房,哪怕送碗綠豆湯,至少也該拿出些手段固寵才行。否則,再這樣隨遇而安下去,皇上要是忘了他們侍君可怎么辦呀? 這倆人說干就干,小幸子去小廚房找到大廚如此這般地一說,大廚立刻心領神會,cao持出了一盒清涼解暑的糕點,配上一盅濃香的綠豆湯,當夜宵簡直不能更合適。 小福子趁此機會去了書房。此時已是掌燈時,書房內燈火飄搖,暖光熒溢,他們家侍君身穿一件月白色的紗袍,緞青色的頭帶隨意地落在肩上,正端正地坐在書案之后,垂眸執筆,全神書寫。燈光落在他身上,紗衣緞帶好似也被染上了一層金芒,襯得整個人都神秘莊嚴起來。 小福子愣愣地看了好一會兒才放輕腳步走上前,高悅抬眸看向他,道:怎么,又出了什么事? 沒有,小福子連忙道,之后便不知該怎么說下去了。他抓耳撓腮了好一會兒,支吾了半天最后憋出來一句,侍君,陛下今日會來景陽宮嗎? 高悅以為他有什么難言之隱,等聽他說完這一句,只深深看了他一眼,便繼續抄起經書,同時輕笑了一聲,道:你問這個做什么?難不成你還想陛下了? 啊?小福子忙擺手,奴才哪兒配想陛下啊!奴才是擔心您想陛下啊!說著,他又往前湊了兩步,帶著好奇,問:侍君,那您有沒有想陛下啊? 想啊,高悅眼皮都沒抬,很隨意般道:這后宮里的人有哪個不想陛下的,多正常! 小福子明顯沒注意到高悅的情緒,只聽這話,立刻雙眼一亮,道:那您要不要去看看陛下?大廚做了夜宵,您要不拿去給陛下嘗嘗? 一句不去到了嘴邊,高悅突然想到了什么,壓下了。他再次放下筆,向小福子看過去,果然在這小家伙的臉上看到了忐忑不安的那種期待他想,大概真的是之前一直被寵T,風頭太盛,以至于如今不過幾天沒和周斐琦黏在一起,就連身邊最得力的小太監都在擔心自己失寵了,這真是唉,一言難盡。 可是,如今他還有必須留在后宮里的理由,就算是做做樣子,安撫人心,看來所謂固寵的手段也要耍一耍了。憑心而論,這種情況高悅其實一早就有心理準備。只是這幾天,他一來忙,二來也是想再等等看,周斐琦到底是個什么態度,如今好幾天過去了,周不動,那只能我動了。因為,他總覺得周斐琦在故意躲著他,雖不明原因,可若真如此,那他要想進一步試探就會很難辦,希望只是錯覺吧。 想到此,高悅干脆收了經書站起了身,道:準備更衣吧。 小福子聞言,一張小臉直接笑成了花兒,連忙重重點頭應了一聲是! 小幸子在門外見小福子跑出來時那副高興的樣子就知道事情成了,忙跑過去,嘴角眼看都要裂到耳后根兒。既然是給皇上送夜宵,那自然是要好好給侍君梳妝一番,萬一皇上看著高興,說不定就留侍君侍寢了呢! 因此,小幸子又拿出了那天高悅去福壽閣赴宴穿的那套粉白色的紗袍,他可是記得很清楚,陛下說過喜歡侍君穿粉色呢!兩個小太監興致勃勃地給高悅更衣打扮。高悅全程十分配合,就是臉上神情淡淡,讓人看了,有些摸不透他的想法而已。 不過,等那件粉袍上身,再配上高悅淡然的神情反而剛剛好。小福子甚至覺得,這件紗袍穿在誰身上都免不了增嫵揚媚的氣息,也就是他家侍君才能生生給穿出這份出塵脫俗的氣質來! 一切打點好后,高悅問道:可知陛下此時在哪兒? 小幸子連忙道:奴才打聽過了,陛下這會兒已經回了極陽殿。 嗯,高悅一抖袍袖,道:那就拿上你們準備的夜宵,走吧。幸、福立刻眉開眼笑,忙拿上東西跟著高悅出了門。 按說,后宮還在禁行中,宮人無事本不該隨意走動,但高悅似乎是個特例,他出景陽宮也好,來到極陽殿也罷,全程暢通無阻,一直到了極陽殿的院子里,張公公看到他竟然也沒有一絲意外的神情,好似極陽殿本就該有高悅的一席之地似得。 勞煩張公公通稟陛下,高悅求見。 張公公忙道:陛下這會兒在湯池,侍君不如至偏殿稍事休息,容奴才去看看。 嗯,也好。 高悅這邊去了偏殿,張公公忙小跑著直奔湯池,到了外面也不敢隨意進去,只在屏風外低聲說了句陛下,高侍君來啦! 屏風后面很快響起一陣水聲,緊接著是一陣沉穩卻急促的腳步聲,然而那聲音卻未至近前就半路停住,周斐琦終于開口,卻是問:他可有說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