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猶剪燈花弄(14)
赫連澈開會軍事會議,走出司令部時,只見門口喧嚷嘈雜,身穿藏青制服的守衛,齊刷刷拉開槍栓,對準眼前纖細動人的少女。 “幾位大哥,我真的認識赫連少帥,他還和我說過話,不騙你們呢!求求你們啦,就行行好讓我進去嘛。”溫枝穿著白色芭蕾裙,半長烏發在腦后挽成圓髻,脖頸線條誘人,鎖骨深邃。 楊安興見狀,忙上前向守衛詢問情況,卻只聽身后男人冷冷下達指令,“讓她過來。” 守衛“嘩”一聲,齊整收回槍支,少女從人群中探出腦袋,朝男人嬌俏一笑,便如小鹿般輕快跑了過來。 待走近,楊安興見到少女長相時,不由怔愣半晌,如果不是她更為年輕,眉間多了粒胭脂痣,他還以為眼前之人是少帥夫人蘇曼卿。 不說完全一樣,但這五官氣質也有六七分相似,特別是笑起來柔媚的神韻。 溫枝因跑得太快,捂著胸口直喘氣,“少帥,嚇死我了,還以為見不到你了呢。” “有事?” 很冷的聲音,聽得人寒意浸浸,同這爛漫春濃的好天氣完全不符。 “謝謝你讓我跳A角,我好開心,今天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一天。”十六歲少女的嗓音嬌脆如出谷黃鸝,圍著赫連澈嘰嘰喳喳不停。 前幾日,他受邀去劇場觀看演出,在后臺意外發現環抱膝蓋偷偷哭泣的少女。 他承認,因為這個女人長得酷似曼曼,愛屋及烏,自己居然見不得她哭,便命人給她換了角色。 “可以請你吃飯么?不過我沒有什么錢,可能請不了你吃大餐。”少女垂下修長玉白的脖子,雙頰暈紅,十分不好意思。 然而下一秒,赫連澈只丟下“不必”兩字后,便無視少女櫻唇微啟,一副失落委屈的小表情,徑直往等候在路邊的防彈車隊走去。 侍從官上前恭敬拉開車門,男人卻停在那里,轉過身朝不遠處少女言,“我知道你的意圖,不要再來找我,我很愛我的太太。” “我沒有什么意圖呀,少帥,我是真的想來謝謝你……”溫枝眨巴眨巴眼睛,淚珠子撲簌簌濺落芭蕾紗裙,楚楚可憐。 赫連澈理都不理,收回視線,轉身上了車。 車隊飛一般碾過瀝青馬路,兩旁翠綠如蓋的行道樹齊整往后倒退,少女依舊站在原地,成為后視鏡里落寞的小圓點。 從少年時期,他就知道女人接近自己都為了什么,更何況這個女人還長了張同曼曼如此肖似的臉。 春和景明,赫連澈帶著妻子女兒和凌天出來踏青,只見園林樹上綴滿紫艷艷桑葚,密密匝匝壓彎了枝梢。 蘇北北右手挎著小竹籃,一躍跳上紅磚壘砌的臺磯,立起腳尖,左手勾著枝條顛顛兒地在采桑葚。 她撥開水滴狀翠綠葉子,摘下紫里透紅的桑葚,便迫不及待送進嘴里,香甜的汁液瞬間流進心坎,整張小臉連帶身上裙子也都變得紫瑩瑩。 曼卿見到女兒兩只小rou手還不停在身上擦來揉去,作出一幅幅紫色的兒童畫,真是哭笑不得,抿著唇都不知該怎么說她。 “mama,好甜。” 蘇北北朝蘇曼卿笑,這還是她第一次同爸爸mama哥哥來采桑葚,簡直超級開心。 赫連澈領著天天,在桑葚園另一頭摘桑葚。 他將兩顆甜熟發黑的桑葚,托在掌心遞給凌天。 “謝謝赫連叔叔。”小天天脆生生道謝,腰間別著一把烏油油手槍,威風凜凜。 天天將桑葚塞進嘴里,他覺得赫連叔叔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這幾天都對他很好。不僅送他玩具槍,還準許他和mamameimei親近,一起出來采桑葚,再去西餐廳吃噴火冰淇淋。 赫連澈掏出帕子慈愛給小天天擦手,俊毅臉龐浮出面對蘇北北時才會露出的溫暖。 他已經同意凌子風帶著凌天一起前往葛州的空軍幼年學堂。 或許這是最好的結局,自己同曼曼北北留在北平,他們父子倆去遠隔好幾省的葛州。凌天有了親生父親的照料,曼曼也不必再擔心。 最重要的是,凌子風和蘇曼卿兩個人遠隔山海,再沒有見面的機會。 除去心頭大患,他近日心情是相當的好。至于對風子的愧疚,他會在凌天身上進行彌補,如果小天天愿意,他可以資助他成為飛行員,送他去德國繼續學習飛行。 歡聲笑語傳遍小小的桑葚園,直至晚霞如血,一家四口已摘了沉甸甸好幾大筐,又合力將戰利品搬上汽車后備箱。 蘇曼卿望著蘇北北臟兮兮的小裙子直蹙眉,等會還要去西餐廳吃飯,弄成這樣可怎么是好。 她讓赫連澈將汽車停在百貨大樓門口,“你們在車上等我,我帶北北進去買件新衣裳。” 兒童店鋪里,幾位女銷售圍著蘇北北轉,殷勤幫她一起挑選裙子。 “mama,售貨員jiejie說叁樓有賣太妃糖哦,哥哥最喜歡吃了。” 蘇曼卿一眼瞧出蘇北北的鬼主意,明明是她自己想吃,但也只得摸摸她腦殼,“那你乖乖在這里等mama。mama買完糖果就回來。” “還要美國夾心糖!是北北喜歡吃的,mama別忘了哦。” “知道了,你乖乖的。”曼卿說完又拜托女銷售幫她照看女兒,便急匆匆往叁樓樓梯轉角處跑去。 凌子風得到消息從航校趕到時,整座百貨大樓都戒嚴了,楊安興攔上來對他道,“凌校尉,您先別進去,里面拆彈師正在拆彈。” 男人蹙眉,忙追問,“夫人呢?” 他知道北北出了事,小曼曼肯定會急壞的,更何況那些人是趁她不在時,才在北北身上綁了炸彈。 “夫人哭得暈了過去,護士正在車里照顧她。” 話落,凌子風微微頷首,冷靜吩咐,“別讓她進去,看好她。”便不顧楊安興阻攔,旋風般奔進百貨大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