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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姻緣令在線閱讀 - 姻緣令 第159節(jié)

姻緣令 第159節(jié)

    傅景硯愣了下,沒想到,時歡會在這個時候,問他這個問題。

    他下意識想將頭偏開,卻被時歡用雙手捧著臉,時歡固執(zhí)望著他,想要一個答案:“告訴我,你真的一點(diǎn)都沒喜歡過我么?!”

    傅景硯動不了。

    他被繩子綁住的手,用力攥了攥,而后松開。然后,他道:“沒有。”

    時歡臉上的期待,瞬間落了下去。

    她肩膀往下踏了踏,整個人rou眼可見的頹廢了不少,但卻仍鼓著勇氣問:“那你愿不愿意娶我?!”

    傅景硯懷疑他聽錯了,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我問你,愿不愿意娶我!”時歡又重復(fù)了一遍,她竭力笑笑:“你要是娶了我,我就是你的遺孀,你死之后,我可以給你收尸,以后每到清明中元節(jié)的時候,我也會給你燒紙錢的,而且我……”

    “時歡,別鬧了!”

    傅景硯沉著臉,打斷時歡的話。

    如今他已是將死之人,拿什么娶她!

    時歡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將腦袋垂下來。

    她今日穿著一襲大紅嫁衣,頭上并未戴冠,而是戴了一套紅寶石的頭面。

    這套頭面,是她及笄時,傅景硯送給她的那一套。

    有人看不下去了,在旁道:“十殿下,小沈大人,時辰差不多了!”

    沈琢沒答話,傅嵐清笑瞇瞇看向那個官員,問:“要不,我把這個監(jiān)斬官給你坐!”

    那官員嚇的連連告饒,不敢再說話了。

    時歡只失落了一會兒,很快她便整理好了情緒。

    她重新又抬起頭來,吸了吸鼻子,然后掀開食盒,倒了兩杯酒,遞了過去:“王爺,昔年你受我父親之托,照顧我多年,今日我備了杯薄酒為你踐行。”

    傅景硯盯著時歡看了片刻,就著她的手,將那杯酒喝了。

    而時歡也端起另外一杯,一飲而盡過后,她扔了酒杯,抬手摸著傅景硯的眉骨,目光沿著他的臉,繾綣深情滑過,像是要將他記到骨子里一樣。

    傅景硯眼皮猛地一跳。

    他心下沒來由涌起一股恐慌,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歡猛地嘔出一口血,整個人身子晃了晃,可卻被她控制住了,并沒有倒向傅景硯。

    站在臺下的戚如翡和被祁明月,也被這個變故驚到了。

    今天她們帶時歡來之前,時歡再三保證,說她只是想為傅景硯踐行而已。

    “時歡!時歡!”

    傅景硯匍匐著往時歡跟前去,時歡單手撐在地上,望著他,喃喃道:“爹爹和娘不在了,現(xiàn)在你也要走了,我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活在這個世上,所以啊,我先走一步。只是,只是你到死,都不肯娶我,說明你真的不愛我……”

    時歡凄慘笑笑,唇角的血不斷往外滲,她氣若游絲道:“是我強(qiáng)求了,但是傅景硯,如果有下輩子,你要是不喜歡我,就,就別對我那么好了,我,我怕我會再次愛、愛、愛……”

    話沒說完,時歡便已栽了下去,永遠(yuǎn)闔上眼睛。

    遲來一步的祁明月和戚如翡,瞬間被釘在原地。

    沈琢三步并作兩步到戚如翡身側(cè),半攬住她。傅景硯發(fā)瘋似的叫著時歡的名字,匍匐在她身邊,訴說著未曾宣之于口的傾慕之意,可是時歡卻再也聽不見了。

    傅景硯行刑這日,寄居在王府七年的時歡,在刑臺一襲嫁衣為其殉情這事,不過短短半日,便傳遍了整個華京,坊間說什么的都有,但兩位當(dāng)事人已死,旁人說什么也都無關(guān)痛癢了。

    他們兩人的身后事,是戚如翡他們一手cao辦的。

    傅景硯在臨刑前,央求他們,待他死后,讓他們將他與時歡以夫妻之名合葬在一起,最終沈琢他們也遂了兩人的心愿,為兩人選了一處風(fēng)景極佳的地方。

    將他們安葬好之后,戚如翡和沈琢剛回戚家,孟辛便進(jìn)來道:“公子,二公子來了,說是想跟您單獨(dú)聊聊。”

    沈琢前腳剛?cè)ヒ娚蜩ぃ竽_常勝和戚子忱就回來。

    他們已經(jīng)從兵部拿到了那些士兵遺孀的地址,也將銀子給他們分了,末了,常勝又問:“現(xiàn)在事情辦完了,咱們什么時候回葉城?!”

    戚子忱愣了下:“阿翡,你還要回去嗎?!”

    “我……”

    戚如翡剛起了個話頭,就被常勝搶了先:“你在說什么屁話!我們來華京只是為了替將軍洗刷冤屈,現(xiàn)在將軍的冤屈洗清了,當(dāng)然要回去啊!”

    “可是,阿翡跟沈琢之間……”

    “那小子不是已經(jīng)被阿翡休了嗎?!”

    戚子忱:“……”

    常勝見戚如翡表情不太對。

    他眼睛立刻瞇了起來:“阿翡,難不成你還想同一個坑里摔兩次?!”

    “當(dāng)然不會!”戚如翡立刻抬頭,底氣不足道:“你收拾收拾東西,我們盡快就出發(fā)。”

    常勝得了這話,半信半疑走了。

    “阿翡,你……”

    戚子忱想說什么,但見戚如翡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最終將話又咽了回去。

    沈琢回來時,便見戚如翡坐在窗邊出神。

    他走過去,拉住戚如翡的手,問:“怎么了?”

    “沒事,”戚如翡回過神來,問:“沈瑜找你干什么?!”

    “向我道歉,以及讓我們搬回相府去住。”沈琢這兩天有些累,說話間,他抬手捏了捏眉心,閉眸將腦袋枕在戚如翡肩上,問:“是阿翡告訴他始末的?”

    戚如翡嗯了聲,望著窗外的花草,心里卻在思索,要跟沈琢怎么說。

    自從沈琢身世被爆出來之后,除了相府比較激動之外,其余所有人好像都很平靜,一切都維持著現(xiàn)狀。

    沈琢靠著戚如翡,都快要睡著的時候,冷不丁就聽戚如翡道:“沈琢,我明天要回葉城了。”

    沈琢瞬間困意全消,他倏忽間坐直了身體。

    然后,他看著戚如翡:“這么著急?!”

    戚如翡點(diǎn)了點(diǎn)頭。

    氣氛突然就凝滯下來了,沈琢沒想到,戚如翡會走的這么匆忙,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起身道:“我去給你準(zhǔn)備路上用的東西。”

    說完,便出去了。

    而沈琢這一出去,一晚上都沒回來。

    戚如翡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的一直沒睡好,直到天剛蒙蒙亮?xí)r,院外才傳來動靜,她立刻披衣起來,看到大包小包進(jìn)來的沈琢?xí)r,戚如翡臉都綠了。

    “這些是什么?!”

    孟辛為獻(xiàn)殷勤,搶著答:“這都是公子給夫人您準(zhǔn)備路上用的東西,我跟公子倆跑了一晚上呢!”

    戚如翡簡直想將那一把東西,甩到沈琢臉上,但瞧著沈琢眼圈烏黑的模樣,她索性眼不見為凈,直接轉(zhuǎn)過身,怒氣沖沖進(jìn)了內(nèi)室。

    沈琢一時有些懵,沒反應(yīng)過來。

    在戚家吃過早飯之后,沈琢和戚如翡便走了。

    戚平川夫婦,只當(dāng)他們是回相府,便也沒往心上放,只有戚子忱知道,戚如翡今天要回葉城了,便跟著馬車一起送戚如翡出城。

    一路上,戚如翡臉都要掉地上了,沈琢卻像沒瞧見一樣,絮絮叨叨同戚如翡說著,給她準(zhǔn)備的東西。

    戚如翡不厭其煩,馬車剛到城門口,她就將沈琢一腳踹了下去。

    沈琢扶著腰剛站穩(wěn),戚如翡就掀開簾子,強(qiáng)壓著怒氣,沖戚子忱道:“兄長,就送到這里吧,后會有期。”

    然后,刮了沈琢一眼,便讓常勝駕著馬車走了。

    常勝是個一根筋的人,聽到戚如翡這么說,當(dāng)即鞭子一抽,馬立刻躥了出去。

    戚子忱焦急沖沈琢道:“你當(dāng)真肯放她走啊!”

    “兄長又不是不知道,阿翡不屬于華京。”話是這么說,但戚如翡的馬車都走遠(yuǎn)了,沈琢的眼神卻一直沒收回來。

    戚子忱嘆了口氣,他如何不知道,沈琢這么做的原因。

    雖然傅景硯死了,皇家暫時太平了,可這太平只是表面上的,內(nèi)里究竟有沒有波濤洶涌,還尚未可知,沈琢怕有什么變故,這才放戚如翡走的。

    在戚如翡走的第二天,昭和帝強(qiáng)撐著病體上朝。

    朝臣們都顧忌著昭和帝還在生病,也都挑些好事說,一向劍拔弩張的早朝,難得其樂融融,昭和帝懶得聽他們拍馬屁,便示意大監(jiān)喊,“有事上奏,無事退朝。”

    卻不想,大監(jiān)剛喊完,沈琢就站了出來。

    他抱著笏板,說三皇子和六皇子,以及傅景硯謀逆等事,皆是因?yàn)樘游戳ⅲ惝?dāng)眾奏請,讓昭和帝盡早立下太子。

    而如今,昭和帝膝下,僅剩兩位康健的皇子。

    八皇子早早就上了折子,乞求陛下允許他去就藩,若要立太子,便只能立傅嵐清了。

    朝臣們一琢磨,反正這太子之位,遲早都是傅嵐清的,倒不如今日,也跟著沈琢出一份力。

    一時間,朝中穿紅著紫的朝臣們,紛紛跪了下去,齊齊附和沈琢,奏請立傅嵐清為太子。

    昭和帝氣的臉色鐵青,只扔了句,“此事稍后再議”,便揚(yáng)長去了。

    早朝散后,朝臣們抱著笏板,三三兩兩結(jié)伴往外走時,大監(jiān)過來道:“陛下請小沈大人去趟御書房。”

    昭和帝要召見他,這是沈琢意料之中的事。

    他跟著大監(jiān)進(jìn)去時,御書房內(nèi)靜悄悄的,昭和帝已經(jīng)換了身常服,正坐在案幾后養(yǎng)神,一向殺伐果斷的帝王,經(jīng)過親子互相殘殺,兄弟背叛之后,rou眼可見變得蒼老起來了。

    沈琢行禮道:“臣沈琢,參見陛下。”

    昭和帝聞言,睜開眼睛,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沈琢。

    這是他跟姜離的兒子。

    姜離活著的時候,費(fèi)盡心思瞞著他。后來姜離死了,他知道時,沈琢已被送去了川梨。

    昭和帝盯著沈琢,看了好一會兒,才道:“起來吧。”

    沈琢依言站起來,就聽昭和帝又問:“沈琢,你可知罪?!”

    “臣不知道,臣何罪之有?!”

    沈琢站的筆直,不卑不亢答。

    殿內(nèi)沉寂了好一會兒,才傳來一道嘆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