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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白景現在冷靜了不少,他一開口:“傅楓——” 他的聲音還帶著厚重鼻音,說話的時候不像是在生氣,反而更像是在撒嬌,方白景聽到自己的聲音都一愣。 方白景試著找回自己平日里的腔調,但或許是今天眼淚掉多了,嗓音都變得黏糊糊了起來。 傅楓的手扶在轉椅的扶手上,一用力,方白景和他換了個方向。 椅背抵在了桌邊,傅楓站在他的身前,表情在燈光下難以琢磨,但方白景卻發現,傅楓的嘴唇抿得很緊,像是在壓抑自己的情緒。 他平日里不動如山的表情終于有了絲皸裂,方白景唯一的念頭竟然是——傅楓原來也是會生氣的。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傅楓只要一低頭,就能再次親上方白景,他伸手剝開了方白景黏在額頭上的碎發,問道:“今天怎么過來了?” 沒等方白景回答,傅楓自己回答了自己的上一個問題:“是因為聽說了我要結婚?” 他不急不緩地問道:“誰和你說的,是傅閆,還是李冉和你說的?” 傅楓的瞳孔很淺,并不是很純正的黑,但依舊暗沉。他的嗓音低沉,聽起來與往常無異,但傅楓現在這個樣子卻又與平時相差甚遠。 方白景愣著神,半天才反應過來傅楓口中的“傅閆”是誰,傅楓的語氣疏遠,面色平淡地連名帶姓喊著自己父親的名字。 “……是李冉。”方白景下意識地給了傅楓答案,“她來劇組找我。” 傅楓的手指蹭過他的眼角,給了方白景一個肯定的答案:“我不會和她結婚。” 方白景的眼睛很疼,像是針扎似的疼,十多分鐘前,他還吼著說自己不會再信傅楓的話,但現在傅楓這么說,他又信了。 可問題并不在這里。 他遲鈍地搖了下頭,還是執著地道:“我要分手。” 傅楓的手掌撫在了方白景的臉上,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強迫地讓方白景抬起頭。 仿佛是因為這樣說話更加具有信服力,傅楓盯著方白景的眼睛道:“如果是因為米修,我可以說那只是湊巧,我去參加蕭京的生日會,只是想去見你,他碰上你只是個意外。” “方白景。”傅楓的語速放慢,他的眉頭微皺著,手指冰涼,“如果沒有我,那輛車真的會撞上來。” 方白景到現在都記得從后視鏡瞥見那輛車跟在背后的感覺,渾身發涼,所以他才會不帶半分猶豫地給傅楓打電話。 的確是他去乞求了傅楓的庇護,如果傅楓說的是真的,那傅楓真的從頭到尾什么都沒有做過。 方白景抬手抹了把臉,沖動勁過去之后,剩下的就是手足無措的茫然感。 但方白景有件很確定的事情,他是想分手的。 方白景不想承認,但他又不得不承認,他好像是有點喜歡傅楓。 在方白景還沒察覺的時候,又在潛移默化之中,他好像逐漸適應了和傅楓的這段關系,他也在一點點地接納傅楓的存在。 可他們就是不合適。 方白景是不喜歡受人管制的,從小時候起,做什么事情都要隨心所欲。 學了十多年的鋼琴說不要就不要,家里人勸得方白景快耳朵起繭,他也很堅決地說——“不要,我要去學表演”。 最后他爸媽沒有辦法,最后還是妥協,因為就算不同意,方白景還是要自己扛著行李去讀表演。 可他和傅楓在一起,傅楓的控制欲與掌控欲太強,他要管方白景身上的所有小事,只要這件事情與方白景相關,傅楓就要插手。 小到方白景今晚幾點熬夜,大到送到方白景面前的劇本,他都要管。 方白景最討厭的就是別人管他,他現在是有點喜歡傅楓,但也沒喜歡到這種份上。 換句話說,他和傅楓根本就不合適,從性別來講,他們兩個都是男生,方白景還沒做好搞同性戀的心理準備,雖然事實上已經搞了很久;再從家世上來講,他家是不錯,但還是比不上真正的權貴;更何況,他和傅楓的性格就水火不容,互補是好事,但是太過互補就不合適了。 方白景演的感情戲不多,但他覺得,情侶之間的不合無非就是因為這些原因。 他不知不覺已經把自己和傅楓劃分成了情侶關系,方白景覺得他和傅楓這個稀里糊涂的關系應該早些結束,但開口時,在傅楓壓迫感極強的視線下,他講話的底氣不太足:“我們就……算了吧,你幫了我,我給你……給你睡了大半年,也算是打平了吧?” 傅楓突然就直起了身,問道:“就要分手?” 方白景猶猶豫豫地點了下頭,小聲地道:“我們不合適。” “好。” 傅楓答應得果斷地讓方白景詫異,但這是他的目的,也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分手,一干二凈地分手,他們兩個的生活沒什么交集,可能以后都不會見面。 想到這里,方白景覺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不算是噩夢,也不是美夢,但就是一眨眼,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泡沫一樣破碎。 他也不知道這樣對不對。 方白景的手掌不自覺地握成拳,攥緊的指節泛著白,他沖傅楓笑了一下,虎牙不經意間露了出來,方白景故作輕松地道:“好。” 明明他的心情應該像是甩下一個重大的包袱般輕快,可是很奇怪,他的心里仿佛像壓了塊石頭,壓得方白景的心情都低落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