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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晏一愣:“洗什么澡?昨兒護工給你擦了擦,你別折騰了,乖啊。一會兒做檢查了,檢查完愛干啥干啥。” 盛時坐起來,一撐病床就要下地。莊晏趕緊過來扶他,被一把推開。 “我說你這——”盛時推一下勁兒還挺大,莊晏剛想發火,目光落在他裹著紗布的胳膊上,不由自主又軟和下來。 “行行行,你說洗就洗,咱洗啊。” 二十分鐘后,盛時坐在輪椅上,用一件帽衫反蓋著臉遮著身假裝熟睡,莊晏推著輪椅,鬼鬼祟祟地溜出了醫院。 莊晏本意是去洗浴中心,但盛時堅決不同意,非要開個鐘點房。并州市不比京城,就是個三線城市,莊晏翻了半天,找到附近一家開業開了很久的維也納,要了一間行政房。 房門一開,盛時就像尿急一樣,嗖地沖進廁所,把自己關在里面四十多分鐘。 莊晏忍不住拍門:“哎,你行不行啊?站得住站不住?需不需要哥幫忙?” 小城市就這點麻煩,這還是高檔酒店呢,連個帶浴缸的房間都沒有。水聲停了一下,盛時悶悶地答了一句,“不用。” 莊晏倒在床上,給楚云帆發消息:“你要不順便再去趟我家,拿條T恤,一條牛仔褲過來吧。” 楚云帆:“直接買新的不好嗎?” 莊晏:“這一大早的上哪買新的,超市都沒開門。” 莊晏:“讓你打算追的男人穿超市買的衣服,你覺合適嗎?” 楚云帆:“讓我打算追的男人穿別的男人的衣服,更不合適。” 楚云帆:“你家門密碼發給我。服了你了。” 浴室里響起吹風機的聲音。 盛時看了看鏡中的自己,頭發半干不干,終于洗干凈了,臉、脖子、身體,沒有異味,也沒有污漬。好像在那黑磚窯里惡臭、饑餓、扭曲的十天,根本就不是真實發生過的一樣。 但身上的傷痕又清清楚楚地提醒著他,是的,這十天是真實存在的。 他頓時一陣惡心,拆開洗漱臺上的一次性用品,瘋狂地刷第三遍牙。之前被監工用鞋底抽臉,咬破了嘴內壁,此時他幾乎帶著嫌惡的態度用力刷牙,絲毫不憐惜自己一戳就痛的嘴,噗地吐出一口帶血的牙膏泡沫,愣了幾秒,然后漱口。 潔癖又犯了。 他的潔癖很奇怪,他不挑吃不挑穿,給什么用什么,一天到晚出差跑現場,泥一腳水一腳上山下鄉,似乎也沒什么不能忍受的,但就是對“干凈”這件事有種變態的執念。 他不在乎周遭的環境有多惡劣,但絕對不能容忍自己黏糊糊臭烘烘。 這種潔癖投射在道德要求上,有種不討喜的清高執拗,理論上嚴以律己寬以待人是個好習慣,但事實上,被寬待的人并不會覺得嚴以律己的人有多好,世界這么亂,你憑什么不跟我們一同泥沙俱下呢? 黑磚窯對于他而言,就是這樣一個雙重的泥潭。臟、惡心、臭;屈辱、疼痛、麻木。它拽著他往那個茍延殘喘、純粹的罪惡的泥潭中拉,逼迫他成為那個只敢低頭干活保命的動物。 盡管只呆了幾天,但這種令人窒息的感覺引發了他生理上的極端厭惡,以至于方才洗澡時,他差點搓禿嚕皮。 “你洗完沒啊?”莊晏又扯著嗓子喊,“十點還有個片子要拍呢。” 嘎噠一聲,盛時擰開浴室門走出來。脖子上搭著毛巾,腰間系著浴巾。從磚窯穿出來的衣服早扔了,他今天是穿著病號服從醫院里跑出來的,此時此刻,那病號服正毫無尊嚴地被莊晏坐在屁股底下。 莊晏掃了他一眼,折騰了十來天,盛時更瘦了,幾處挨打的青紫和細微的傷口讓這具軀體顯得羸弱而惹人憐惜,但誰知道這軀體的主人竟然格外能忍,也格外能打。 莊晏移開目光,“回醫院,等會兒楚云帆過來,我讓她給你帶了身衣服。檢查完沒事就能回去了。” 盛時嗯了一聲,一指床,“衣服。”莊晏趕緊挪開屁股,把皺巴巴的病號服遞給他。 他背對著莊晏,解下腰上浴巾,彎腰穿上病號服。一彎腰蹬腿,腿上肌rou繃緊,線條格外流暢。盡管莊晏自詡為肌rou型男,也不得不承認,盛時的這雙腿修長有力,著實好看。 病號服都是背后系帶,盛時腫著一條胳膊,費力地舉到頸后,莊晏看不下去了,起身粗暴地撥開他的手,替他系上帶子。 指尖不小心觸到他的腰,竟像被燙了一下似的,猛地縮了回來。 他不自在地咳了一聲,“你這紋身,還挺好看的。對象首字母?”他沒話找話。 ——倆大男人,想啥呢,不至于啊不至于。莊晏此時此刻心里翻江倒海,為自己剎那間的悸動而心驚膽戰,連忙把從初中喜歡的女生一直到最后一任前女友全想了一遍: 小清胸大小羽腰細芊芊腿長,明明蘿莉嬌嬌女王阿水皮膚好,還有誰來著?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們柔體輕音可愛體貼像花兒一樣她不香嗎! cao。太久沒談戀愛了。莊晏心浮氣躁地想。 下一秒思緒又飄遠。盛時皮膚也很好的。他想,那幫王八孫子,居然下手這么狠。 “嗯?走不走?”盛時問。身后莊晏半天沒動靜了。 “走走走。”莊晏猛地回過神來,“回去拍片子去。” “所以,你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折騰了三個小時,就買了這?”莊晏看著楚云帆打開保溫飯盒,不滿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