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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病嬌太監比命長 第3節

    他剛起身,還沒邁開步,手就被人抓住。

    擰身看回去,就見寧晚心坐起身,身子探向床邊,兩手一起握住他的手,攥的死緊,很怕他離開一樣,眼神里帶著說不出的依賴。

    被她用這樣的眼神看著,魏瀾心頭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他冥冥之中有種錯覺,自己站在山巔,進退維谷,身前只有這個人。

    僵持半晌,魏瀾嘆了口氣,坐回床上,“算了,好歹算個洞房花燭,燃到天亮吧。”

    燭光搖曳,寧晚心心滿意足地賴在他身邊,也很困倦,小小打了個哈欠,攥著魏瀾的衣襟合眼。

    魏瀾盯著紗幔上綴的流蘇,直到天將明時,門板被有節奏地扣響三聲,才堪堪闔眸。

    第3章 舊識   寧晩心是傻,也本該死的,但現在……

    魏瀾料事如神,翌日一大早,咸慶就咋咋唬唬來尋他。

    “今歲的香到了,如今各宮都等著您分配……師父我錯了。”咸慶進門看見魏瀾正穿衣服,床榻被子還鼓起一團,不用說就知道是誰,這才想起來師父娶親了,頂著魏瀾的死魚眼原路退回門外。

    他沿著小院走了兩圈,《禮訓》背了不知道多少遍,魏瀾才一邊系腰帶一邊走過來。

    “師父……欸?”咸慶揉揉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詫異地看向魏瀾,”您剛才穿的不是這件吧?”

    魏瀾聞言抬眸看他,眉宇間卷著一抹他再熟悉不過的陰沉,陰測測地說著再溫柔不過的事情,“有臉問?你不把她吵醒,她會抓著雜家衣裳不撒手?”寧晚心被聲音驚醒也不鬧人,睜著眼睛發了會兒呆,攥緊了魏瀾的袖子,重新睡了過去。

    魏瀾掰了好半天,做不到在不吵醒寧晚心的前提下把袖子抽出來,萬般無奈只得把穿得差不多的衣裳重新脫了給她抱著,這才讓咸慶多等了一會兒。

    咸慶,“……”您敢不敢心口統一說到做到一點。

    “香的事兒你別管了,咸福在那邊。近日多事,你在院子里守著她。”魏瀾走得急,腳下不停,不忘囑咐咸慶兩句。

    至于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寧姑娘醒了非要找您怎么辦?”咸慶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要提前跟師父提個醒。

    魏瀾瞧也不瞧他一眼,沿著青石板路徑直朝外走。

    “哄她哄不住要你做甚?她哭了你自己去慎刑司領罰。還有,記好了,”魏瀾話音停頓片刻,才道:“以后都不要再提那個字,她不是誰家的遺孤,只是雜家的對食,叫挽心。”

    咸慶明白過來師父的意思,斂眸應是。

    ……

    咸慶的擔心倒是多余了。

    寧晚心醒來不見魏瀾,就蜷著身子坐在榻上發呆,直到咸慶帶著兩個宮女進來幫著她稍微梳洗整齊,她才看向這房間里唯一一個她有印象的咸慶,“……夫君呢?”

    她眼神懵懂稚嫩,干凈的一塵不染,咸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明白為什么師父要護住她了。

    因著師父認可了這位姑娘,咸慶對著她自然耐心不少。

    “他有事情要忙,你乖乖在院子里等他,太陽落下他就回來了。”

    寧晚心能夠區分最簡單的善惡情緒,知道面前這個人對自己沒有惡意,也不鬧,抱緊了魏瀾的衣服點點頭。但是周圍的人都能瞧見她臉上的失落。

    寧晩心對魏瀾的依賴讓人心驚。

    咸慶第一次見有姑娘黏著自家師父,哭笑不得。雖說師父生一副好皮囊,面無表情盯人的樣子可是能把人嚇哭。饒是有人看中他的權勢,也多是有賊心沒賊膽,更遑論這種發自內心的依賴。

    “小廚房那邊剛出一鍋棗糕,還熱著,配粥和小菜,給你端來吃好不好?”咸慶溫聲問著,耐心地等她的回答。

    后面兩個小宮女雞皮疙瘩都冒起來。蒼天有眼,這是那個跟他師父魏瀾行事如出一轍的咸慶公公?為點雞毛蒜皮陰著罵人半個時辰的咸慶公公?

    咸慶知道她們想什么,冷冷瞥過去一眼,滿意地瞧見她們嚇破膽的模樣。在心里嘆了口氣。

    他也不想,但是他敢把師娘弄哭么?不敢,他再也不想去慎刑司了。

    春日午后,盛日陽光灑落,照得人心里也暖洋洋的,能融化一樣。

    咸慶找人搬了個藤木躺椅擱在院里石桌邊上,給寧晚心躺著曬太陽。

    這邊剛安頓好,外頭有人過來,說常平宮的大宮女秋霜,指明要見咸慶公公。

    “見雜家?可有說何事?”

    原本魏瀾身為內監總管,在福寧宮偏院雖然單設一院落,卻沒有獨立的廚房。新帝登基之后,體恤魏瀾掌事辛苦,才特賜一小廚房,管火的幾個都是之前御膳房的人。咸慶跟著師父住,沾了這點口腹的好處。

    栗子糕新出爐,騰騰熱氣,栗子香勾人饞蟲,連一心在魏瀾身上的寧晚心都看了好幾眼。咸慶討一盤子過來打算跟寧晚心一塊兒吃,結果還沒等坐下就被人叫住了。

    “沒說具體何事,不過看她的樣子大有您不過去就不走的意思。”小宮女大著膽子多嘴問一句:“秋霜姑娘是不是看上公公您了,跑咱們這邊比福寧宮正殿還勤吶!”

    “皮癢了?連雜家都打趣?去去去,干你活去!”

    咸慶看看抱著師父衣服,靠在躺椅上眼瞼低垂,沒什么精神的寧晚心,蹙眉想了一會兒。寧晚心人就在院子里不至于出什么事,若是別人倒也罷了,常平宮的那位娘娘圣寵正眷,無故得罪沒必要。

    他可惜地放下栗子糕,拍拍手上的糕點屑,試探著把師父那件絳紫色的衣服抽出來蓋在寧晚心身上。本迷糊著的寧晚心乍然驚醒,衣服重新抓回來在懷里緊緊抱著,警惕的眼神看得咸慶樂不可支。

    他來回幾次,直把人逗得扁嘴要哭才堪堪罷手。

    “睡吧睡吧,一件破衣裳,沒人和你搶。”

    咸慶跟不當值的幾位宮人囑咐幾句,讓他們看顧寧晚心,自己則出去瞧常平宮那位葫蘆里賣什么藥。

    被叫過來看顧寧晚心的小宮女也有點困,倚著一邊的門檻,看見寧晚心低垂著眉眼,一動不動坐著,漂亮得不像真人,跟仕女畫似的,自己也忍不住打起瞌睡。

    寧晚心隔一會兒就抬頭看看太陽,她記得圓臉公公說,太陽落下夫君就回來了。

    可是她等這么久,太陽還高高掛著,夫君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啊。

    她想得有些煩惱,沒留意身側突然落下一片陰影。

    ……

    各宮香料分配都有固定份額,最貴重的龍涎香進貢最少,歷來只往福寧宮送,沒人敢打這個主意,旁的大也都無甚所謂,只有名貴的沉水香是后宮嬪妃明爭暗奪的對象。好像能從各宮沉水香的份例里,窺見圣心所在。

    每年魏瀾都會為這些事在各宮嬪妃間周旋。先帝那會兒是如此,現在,依舊沒什么改變。今上的六宮粉黛可不比先皇的安分。

    他之所以在內務府坐鎮,就是怕卷進后宮佳麗們的明爭暗斗,成了誰出頭的椽子。他無心那些爭風吃醋的花月之事,更沒興趣替人做嫁衣裳,就要保證他管轄的部分不出岔子。

    正挨在案幾旁閉目養神,想著打發人的說辭,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大人……出事了……”

    魏瀾倏然抬眸,露出一雙毫無情緒的眼,嚇得傳話的小太監一個哆嗦。他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將事情告知。

    他不如咸慶公公和咸福公公那般,幾乎從入宮起就跟在大人身邊,卻也住緊小院貼身伺候了一段日子,明白這位大人越生氣,面上就越平靜淡然。而大人現下這般波瀾不驚,聞言更是輕笑出聲的模樣,顯然是怒火中燒。

    他把頭垂得低低的,亦步亦趨跟在魏瀾大人身后。

    院落里站在最外面的就是咸慶。

    咸慶滿臉愧疚,見魏瀾回來,張了張口,“師父……”

    魏瀾陰著臉一言不發,揚手狠狠抽了他一記耳光。

    咸慶半邊臉瞬間浮起五道紅腫的指痕,他不敢躲也不敢叫疼,低聲道:“往太醫院叫了沈太醫來,事先交代過,他不敢聲張……”

    寧晚心眼淚淌了滿臉,聽見熟悉的聲音,終于抬眸,在一片朦朧中看清魏瀾的樣子。

    “……夫君……”

    她嘴里呢喃著,靈動的眼眸不安地眨動,淚珠仍在一顆一顆滾落,沾濕了刷子似的纖長眼睫,沿著白皙的臉頰往下淌。

    魏瀾臉色沉得更厲害,偏頭冷然道:“讓你們看顧姑娘,看顧到哪里去了?都是死的嗎?!”

    他眼眸微瞇,氣息冷冽,駭得眾人大氣也不敢出,被咸慶交代照顧寧晚心的宮女雙膝一軟直接跪倒地上,膝蓋跌在青石板上,發出令人牙酸的一聲悶響。

    “大人饒命……是常平宮的安昭儀……說是咱們姑娘的舊識,來和姑娘敘敘舊……安昭儀是主子,她硬闖進來,奴婢們真的不敢攔啊……”

    魏瀾閉了閉眼,心里明白錯不在他們,自己只是遷怒而已。

    是他沒料到,皇帝下令留寧晩心的命,居然還有人敢來鉆空子。

    “別哭了,眼淚也罷,要是鼻涕沾雜家衣服上,你離死……”

    魏瀾沒能把后半句話說完,因為小傻子搖搖晃晃地撲過來,把他囫圇個兒抱住了。

    別說鼻涕了,寧晚心在墻角窩了好一會兒,衣裳沾得塵土混著墻灰,一塊兒蹭了魏瀾滿身。

    魏瀾,“……”

    他揉揉額角,心道算了,不跟傻子一般見識。

    寧晚心胳膊抬著,袖子往下滑了一些,露出一截小臂。

    原本細膩的皓腕此時一片紅腫,擼起袖子,小臂上也錯落一塊塊大小不一的紅斑。

    這個痕跡,魏瀾不消多看,一眼便知是滾水燙傷。

    能嗅到一股清香的藥香,聞味道是好藥,該是沈太醫給的。

    魏瀾的臉色卻沒有好看多少。他越過院墻,遙遙望著常平宮的方向。

    安昭儀么。圣寵正眷么。

    寧晩心是傻,也本該死的,但現在她是他的人。

    動了他的人,就得付出代價。

    第4章 貢香   魏瀾覺著差強人意,但是聊勝于無……

    安昭儀小字歲禾,忠勤伯家庶出的小女兒,年歲上長寧晩心有二,兩人確是舊識。

    那時候忠勤伯府和忠義侯府相隔不過一道院墻,寧晩心與安歲禾年歲相仿,常玩在一處。正旦里簪蝴蝶,乞巧節放河燈,沒人比她倆更要好。

    后來先皇抬舉寧家,圣恩浩蕩,忠義侯府唯一的嫡女寧晩心特封郡主。安歲禾二八年華,入燕王府成為夫人安氏。

    二人命運殊途,關系漸行漸遠。

    安歲禾本以為,此生再不會有契機相見,卻沒想到,再見竟是在這樣的時候,各自以這般的身份。

    秋霜半跪在腳踏上替安歲禾捶腿。安歲禾還是閨閣小姐尚未出府時候她就在身旁隨侍,自家小姐轉一下眼睛,摸一下袖口,她就能明白小姐的心思,說話辦事沒一樣不慰貼的。

    “照奴婢說,還是咱們娘娘命好呢。當年寧晩心封郡主,闔京同慶,偌大風光都被她占了去,倒害得咱們娘娘只能做妾室。”

    “好在咱們王爺是個成大事的,娘娘您封了昭儀,府里也跟著水漲船高,家里兄弟叔伯得受重用,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如今風水輪流轉,倒是那位,家門破落,到頭來跟個太監搭伙,老侯爺要是知道自家有這么個辱沒門楣不知恥的姑娘,保不準要氣活過來。”

    安歲禾聞這話輕蹙眉頭,斥道:“隔墻有耳,這話是能亂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