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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皎皎搖頭,她抿著唇,從未想過這個天神般尊貴的男人會像現在這樣仰視著她,親手為她提鞋。 “再見就是晚上了。”面前的人起身,牽著她的手往外走。 一路上皎皎沒說話,身旁的人也是一言不發。明明兩人并未交談,卻從發絲都能看出繾綣氛圍。 皎皎看著宋命上了馬車,車輪滾動,她幾乎是本能地追了兩步:“夫君,我想吃櫻桃煎。” 話語輕輕,車夫很有眼力地停了車。 宋命掀開車簾,長臂一伸揉了揉她的頭發:“好,宋夫人。” 皎皎忍不住抿著唇笑,眼眸彎彎朝他揮了揮手道別。 她站在督主府門前,直至望著那輛馬車消失不見才轉身進去。 步子雀躍,腳腕上的鈴鐺聲都顯得活潑可愛。 青萍小苑中,尚淳安安穩穩地坐在屋內,看著宋命新派來的人有條有理地為她收東西。 她指尖輕輕點著茶杯邊緣,淺淺地蹙著眉尖。如果不是情報有誤,尚淳找不出第二個宋命更加偏愛皎皎的理由。 難不成真的會有人喜歡一個替身贗品? 通透玉杯出現一絲裂痕,她低頭掩住眸中厲色:無論如何,她是留不得了。 * 鎏金門、黑石磚,圓柱上盤著金鱗游龍,莊嚴輝煌。 “臣有事要奏。”一身量中等的中年男子邁出一步,有條不紊地走上前去。斜睨了眼宋命撩起衣擺跪下。 “說。”明熠目光有意無意落在宋命身上,只一刻便收回。 宋命捧著芴板,輕笑著看向跪在地上的梁御史,駙馬景峙生前與他頗為交好。 “啟稟皇上,臣要參東廠督主宋命藐視先皇,與前西廠汪和來往密切,恐已生不臣之心。”梁御史身板挺得筆直,年過半百仍聲如洪鐘。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皆是嘩然。 宋命不急不緩地笑道:“與舊相識喝些水酒就有不臣之心了?” 明熠面色隱晦不明,垂了雙目辨不出情緒。 “有沒有不臣之心你自己心里清楚。”梁御史冷聲,“近日國寶頻頻丟失,西韃又有異動。上次明明就快抓到細作,一向謹慎從未犯錯的宋督主誤入埋伏圈以至于細作逃之夭夭,這一切,你敢拍著胸膛說只是一時失手的巧合嗎?” 梁御史言之鑿鑿,朝堂上下議論紛紛。沈端捏著芴板的手泛白,他走上前去躬身道:“皇上,宋督主為朝廷出生入死多年,上次失手亦是險些丟了一條性命。他即便真的有不臣之心,那般拼命還有命享用么?” “這不是好端端地站在這?”與梁御史交好的大人紛紛幫腔。 沈端是個名副其實的正人君子,他本是顧慮到皎皎才為宋命周旋幾句。眼下看著那幫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迂腐大臣也甚是瞧不上他們。 “你們何人能為圣上出生入死,拋頭顱灑熱血?你們就從未犯過錯?”沈端將目光投向梁御史,“梁御史家中寵妾逼死庶女鬧出人命,不就是你治家不嚴之錯?” “你!”梁御史脖子一梗,憋得臉色通紅說不出話來。 “少強詞奪理,無論如何,他與那西廠賊子私下相交就是罪過!” 宋命在旁冷眼看了半晌,忽地低笑出聲,嘈雜朝堂瞬間靜了下來:“你們這些文臣慣會裝腔作勢拿調子,芝麻大小的事吵個沒完,真遇上事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他踱著步子像回到自己家中一般隨意,緩緩踱到梁御史面前慢條斯理地松了腰帶,撕開衣領扒下紗布露出胸膛上才剛剛愈合結痂的血窟窿,眾人看傻了眼,被這兇險的傷驚得說不出話來。不止這血窟窿,旁邊密布的新傷舊傷也是觸目驚心。 他們只是聽說宋命這次的傷有多重卻都沒親眼看見,如今親眼見了只覺得震撼。 宋命抬手,笑瞇瞇地拍著胸口的傷:“我敢拍著胸膛說我并無不臣之心,夠了么?” 梁御史怔怔地看著那駭人的疤,嘴唇嗡動了許久卻說不出半個字。 “傳太醫至紫宸宮。”明熠此時睜眼,朝著宋命走過去,“宋卿是朕的左膀右臂,亦是朕的奶哥哥。今日之事到此為止不必再提,退朝。” 說著,看向宋命,黑眸中似是有些責怪:“有冤說就是,現下又得重新上藥包扎。就隨朕回去罷。” “是。”宋命隨意攏好衣襟,黑靴踩在梁御史身前停了停,旋即隨明熠離去。 梁御史看著宋命的背影連連搖頭:乖張賊子! * 屋內只有宋命、明熠和太醫。片刻后,太醫為宋命處理好傷也退了出去。 “你近日來確實大膽了許多。”明熠掀眸,“恃恩挾報的事情也當眾做。” 宋命滿不在乎:“臣以前也沒少做。” “大膽!”明熠見他態度乖張不由得怒火中燒,摔落桌上成堆的奏折。 宋命跪地,求饒的語氣都十分敷衍:“請皇上恕罪。” “恕罪?呵……”明熠氣得直笑,不陰不陽道,“你將身上的傷給天下人看,朕如何敢治你的罪?” “皇上英明。”他噙著笑,看了看窗外的人影。 “滾出去,朕怕你再多待一刻鐘都會忍不住想殺了你!” “皇上保重龍體。”宋命起身,悠哉悠哉地出了紫宸宮。 剛出門,身后就是一陣摔茶碗的清脆聲響。太監宮女們面面相覷:怕是要變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