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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是個老實人, 跟阿娘一樣脾氣溫和。他從小就聽話懂事, 唯一一次打架還是因為隔壁小孩搶她的糖饅頭。當年他病的只剩下一口氣, 無論如何,事情都怨不到他頭上。 她走了過去,抬頭就能看見他頭上禿的一塊小三角。那還是兄長當年為她打架時留的疤。 何奉知道她在看什么,狀若無意地抬手撓了撓頭, 遮住那個疤憨憨地笑了笑:“小妹長大了,比小時候還好看了。” “不好看能被花想樓當寶貝似的供著?”何廣祝咬了一口蟹黃酥,吃得眉開眼笑,“督主府的東西就是好!” 皎皎臉色微變,收回目光冷著臉坐下,一言不發地品著茶。 “阿爹,你說的是什么話!”何奉小心翼翼瞥了一眼皎皎的神情,滿面羞愧。 “什么話?”何廣祝灌了口茶,“實話!” “你……” “閉嘴。”何廣祝斥了一聲,抬眼看向皎皎,見她面色不快笑嘻嘻地給了自己一嘴巴,“乖女,都是阿爹不會說話,你別跟阿爹一般見識。” 皎皎仍是不與他言語,轉頭對身后的卻兒緩緩道:“這茶泡得不錯。” “元夫人身邊的沈娘子泡的,沈娘子曾在御前當過差。”卻兒笑瞇瞇地答道。 “御前的女官?那我喝的豈不是皇上喝的茶?”何廣祝堆起一張笑臉,“乖女,阿爹還渴著呢,你快讓那個什么沈娘子的再給阿爹泡一杯。” 皎皎蓋上茶蓋,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脆響,她也不生氣,就是覺得有些可笑:“您覺得我有什么能耐能使喚得動元夫人身邊的人?” “你是她兒子的女人,自然也是她身邊人的主子!”何廣祝被皎皎當著婢女的面下了面子,氣地拍桌子站起,“你現在是飛黃騰達,看不上我這個窮鬼爹了吧!” 皎皎淡漠地掀開眸子,掩唇輕笑一聲:“那日,我清清楚楚地記得,您說何家沒有青樓出身的女兒。” “白眼狼!”何廣祝一愣,繼而指著她鼻子破口大罵,“何皎皎,你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畜牲東西……” “阿爹!”何奉連忙攔著,“不是說來看看小妹嗎?您發什么火。” 皎皎端起茶盞,抬手砸至何廣祝腳邊。“啪”的一聲,屋內瞬間安靜。 她起身,看著何廣祝聲音緩慢,每個字卻極其鏗鏘有力:“我不姓何,我姓宋。” 何廣祝不敢置信地搖搖頭,他印象中的皎皎是個性子綿軟的小丫頭,讓做什么就做什么。便是當年把她送到花想樓她也是百依百順不哭不鬧的,怎么會,怎么會變成現在這個厲害樣子? “卻兒,送客罷。告訴門房小廝,往后別隨隨便便把人放進來。”皎皎余光瞥見何奉紅著臉抬不起頭,有些心軟卻也沒再說什么。 “你可以不認我趕我走,但宛宛是你親meimei,她的終身大事你不能不管!為了你meimei的親事,你阿娘已經累病了,你自己看著辦!”何廣祝憤憤地看著她,意有所指,“你過的什么日子,就要讓你meimei過什么日子,否則,你阿娘的身子可不好受。” “你敢!”皎皎聽明白了他的威脅,氣的臉色鐵青。 何廣祝沒再看她一眼,抬腿就走。 何奉看了看何廣祝的背影,又看了看皎皎。他低著頭,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包遞給她。 皎皎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他卻什么都沒說,耷拉著腦袋走了出去。 她打開小布包,里面靜靜地躺著竹蜻蜓。皎皎噙著淚,恍惚想起那年在家時,哥哥同她說的最后一句話: “小妹,等哥病好了就給你編竹蜻蜓。” 皎皎捧著竹蜻蜓,兀地瞧見元夫人往廳中走來。她忙收好了東西,紅著臉走過去行禮:“對不起夫人,打擾您休息了。” “不礙事,是我讓你阿爹他們進來的。”元夫人打量著面前乖順的小姑娘,牽著她的手走了進去。 皎皎忐忑不安地看著元氏遣散眾人,本以為會被訓斥。卻不料她只拉著自己的手不住地嘆氣。 “你是個好孩子,方才找借口讓我離開也是為我解圍。”元氏想著她的身世背景,心中更是同情她。被親爹賣進青樓,這孩子得多難過啊…… “是我家里的事打擾了夫人。”皎皎低著頭,“下次再來,不讓他進來就是。” “這是阿鯉與你的宅子,我今日也是自作主張。本想著與你父親商討一下你的婚事,沒想到卻聽了許多不著邊際的話。” “婚事?!”皎皎驚詫地說不出話來,怔怔地看著元氏。 “你是個好姑娘,阿鯉也看重你。”元氏疼愛地看著她,“阿鯉是個只知跟刀劍案子打交道的粗人,難免會考慮不周,我們該給你個名分才對。” 皎皎有些不敢相信,她緊張地抿著唇,忐忑不定的輕聲問道:“夫人您……您不嫌棄我的出身嗎?” 元氏看著她眸中的小心翼翼,心中更是憐憫:“你是好人家的女兒,我知道的。” “夫人……”皎皎聲音哽咽,親生爹爹尚且嫌棄她,而僅與她見了三面的元氏卻能這么用心地對待她。 她想不通,為何一個外人,要遠比親生父親更關心愛護她。 “能做大人的妾室,是皎皎的福分。”她低聲,名分,是她以前不敢奢望的東西。她只想陪在大人身邊,婢女仆從,她都心甘情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