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頁
“大人拉不下臉,沒想到你這個替身竟真的如此不知趣。”尚淳晃了晃手里的鑰匙,發出“嘩啦嘩啦”的金屬碰撞的脆響, “可我實在是容不得你。” “看見了嗎?我一開口, 大人就將鑰匙交給我了。” 皎皎不敢相信地搖頭:“你胡說,大人他日日與我在一起, 哪里有跟你……” “自是在你睡著以后來我院子里。”尚淳嘖了一聲,有意無意微彎了腰露出一半渾圓, “他想了我十余年,怎么讓一個替身迷了眼睛。” “你是多余的那個啊。” “你別說了、別再說了……”皎皎推開她跑了出去, 赤著腳踩在磚石上被沙硌得生疼也沒有停下。 尚淳看著那個失魂落魄的悲傷背影, 噙著笑撫著手上的那串鑰匙:小姑娘心性,就是聽不得這些。 皎皎跑得頭發凌亂, 哭得兩眼通紅, 臉頰的淚水順著下頜蜿蜒至脖頸沒入衣領, 濕的緊緊貼在身上。 夏末的陽光依然毒辣, 晃的她睜不開眼, 兜兜轉轉地無論如何也走不出去。 恍惚間,皎皎望見了一個格外熟悉的地方。 她緩緩走到那座熟悉的假山邊停下,輕輕撫著山石的棱角縫隙淚水止不住地落,她曾偷偷躲在這等大人回來…… 回憶如洶涌的潮水海浪般席卷而來將她逐漸淹沒。 那天, 大人把她抓了個正著,笑著說她太笨。 那天,她把繡好的香囊忐忑不安地交給他,同他說希望大人看見它就能想起她。 而大人緩緩應了一聲,說“好”…… 皎皎捂著胸口蹲下身子失聲痛哭:為什么這樣對我還要把我找回來……為什么! 小小的一個人靠著假山蹲下哭得身子發顫,像是找不到家的孩童,不安又害怕。 “那是我們的家,永遠都是。” “只是怕你像上次一樣丟下我。” “永遠都別離開我。” …… 宋命清冽的聲音一遍遍在耳邊響起,格外明晰。如同清涼的泉水消散了些她心上焦灼著的痛楚。 皎皎慢慢停了哭聲,恍然發覺這些都是在大人找回尚淳以后對自己說過的話。 若他真的想讓她離開,怎會一次次地把她抓回來?又怎會寸步不離地守著? 皎皎回憶起被宋命從江家別苑帶走的那晚,那樣癲狂恐怖的模樣她從未見過。 大人是為了我才失控發瘋的,他怎么會放我走? 思路逐漸清晰,皎皎咬著唇,抹了面上淚水站起身來,提著裙子往前院陳伯那跑去。 無論如何,她都要問清楚。即便……即便是大人真的要讓她離開,也要聽他親口告訴她。 鈴鐺叮鈴叮鈴響了一路,婢女仆從紛紛側目,皎皎無暇顧及,拗著性子找到正給花掐枝盤葉的陳伯。 “皎皎姑娘?”陳伯見了滿頭大汗的皎皎嚇了一跳,忙放下剪刀迎了過去。 “陳伯,大人、大人有沒有來過什么口信?” “主子自從昨晚走后,并未來過什么消息。只走之前說大抵后日能回,姑娘是有什么急事?”陳伯無意瞥見她腳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臉色一變,忙要去命人把藥拿來。 “對對對,大人是這樣說過。”皎皎望了望天,現下已是傍晚,“大人明日就能回來……” “姑娘若是著急,也可說與老仆聽聽,幫您拿拿主意。” “謝謝陳伯,這件事只有大人他自己知曉。”皎皎搖搖頭,復又匆匆離開,“我去門口等等,陳伯您早些休息。” “姑娘,您的腳!” “我不疼。” “那也好歹涂些藥把鞋穿上啊!” 陳伯在身后喊了兩聲,只見她步履匆匆再沒回頭,很快就不見了影子。 他低頭看著地上磚塊染上的星星點點的血跡急得直跺腳:“主子回來見了得心疼成什么樣啊!” * 皎皎坐在門口的臺階上,長裙曳地堆成繁復的重瓣月季,清凌凌的月光落在四周,樹枝被風吹的嘩啦啦直響。 她捏著手指,盯著每一個經過的人、每一輛行駛而來的馬車。 心重復地提起落下,皎皎抿著唇,雖知曉他幾乎不可能提前回來,但仍是緊緊地盯著。 “姑娘,回去等吧。”尤mama為她披上件披風心疼地勸著。 “主子回來定是會第一個去瞧姑娘,說不定您一睡醒,主子就在身邊了呢!”卻兒附和道,“夜里漸漸涼了,別吹壞了身子。” 皎皎一言不發地抱著膝蓋,明明知道尚淳可能是在挑撥,可心里還是止不住地難過。 “mama、卻兒,你們先回去吧,我就想在這坐一會。”她勉強笑著,聲音卷著顫。 “這怎么行?天已經黑了。”尤mama不依,索性也坐了下來陪著。 卻兒也坐在皎皎身邊,扁著唇道:“就當是陪姑娘看星星了。” 皎皎不知該說些什么,低頭悄悄擦去眼角的淚水。 夜深露重,尤mama與卻兒都不禁打起了瞌睡,皎皎雙目卻依舊清明沒有半點困意。 她雙手搭在膝頭,側臉枕著手臂。腦海中走馬燈似的閃過以往和宋命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 嘴角不禁浮現起一抹笑意,皎皎眼神微閃,想起了抵押書上的“宋皎皎”三個字。 笑容還未持續多久,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被微風裹著飄散而至,她唇角笑意僵硬猛地抬頭,隱約聽見車輪滾動的聲音由遠及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