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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阿娘,別在宛宛面前說這些。”皎皎隨手拿了碟點心遞給她,笑著哄道,“吃些點心,很甜的!” 何宛宛嗅著香甜,想接過又惦記著生氣,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皎皎愣了愣,也沒說什么,只是把碟子放了回去。 “被她阿爹慣壞了。”于氏嘆氣,這是讓她最擔心的事情,何廣祝處處慣著她,也不教好的。何宛宛從小耳濡目染,天天將“寧做富貴妾,不做寒門妻”掛在嘴邊。 “我這次來不是想讓你幫家里還債,是想……想讓你幫我照顧宛宛一陣子。” “啊?”皎皎驚訝,完全沒料到。 “催債的說,再不把錢還上,就要把宛宛賣進花樓。”于氏急急道,“最多半個月,我回去就把店盤出去還債。” “被賣去花樓有什么不好的?像長姐這般攀附上個大官豈不是榮華富貴一輩子?”何宛宛朗聲道,稚氣童聲說著這種話,讓人不禁覺得毛骨悚然。 皎皎驚的腦子發懵,瞪圓了眼睛看向于氏:“這孩子……誰教她的?” “還能有誰?”于氏搖了搖頭,又嘆口氣,背更佝僂了幾分。 皎皎了然,暗自搖搖頭:哪里有這么教孩子的…… 室內靜默無聲,皎皎考慮了許久心中其實不想留,可看見阿娘已經斑白了的鬢發又忍不住心軟。 就最后一次吧。 “我先派人去問問大人。”皎皎輕聲道,旋即叫來了尤mama勞煩她跑一趟。 何宛宛見她對一個老媽子說話都是輕聲輕語的,鄙夷地輕嗤一聲:“一個下人,客氣個什么勁兒!” “何宛宛!”皎皎脾氣再好也不禁沉下臉來,“我本不想留你,全是不想讓阿娘cao心才答應。你若是不能好好說話,現下就走罷。” 何宛宛被皎皎的疾言厲色嚇了一跳,連在家中哭鬧慣了的小性子都忘了使,只怔怔地看著她。 倒也還算好嚇唬。 皎皎板起臉來,語氣嚴肅:“若是想留在這就要謹言慎行,你在家里的那套在我這通通不管用。東廠宋督主聽說過嗎?” 何宛宛傻愣愣地點點頭。 “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把你扔在東廠跟死人作伴。”皎皎見她扁著嘴巴好似要哭,又放緩了聲音,“但你若是聽話,我這里自然也有好東西給你。” 何宛宛點點頭,忍住了哭。 小孩子再如何頑劣,只要肯想法子就能治得了。最惹人厭的當屬那些孩子不作為的長輩,何廣祝便是這種長輩。 皎皎想起何廣祝,輕輕搖頭。她與他的父女情分早就斷了,何廣祝下場如何她都不想管,只是心疼阿娘還要跟他受苦。 于氏在一旁看著大女兒管教小女兒,識趣的沒有插嘴。她拭去眼角淚珠,覺得眼前這幅場景格外溫馨。 “姑娘,主子說一切隨您心意,不必再知會他,您做主就好。”尤mama知道宋命有意為她撐腰,將他的話原原本本復述一遍,“正好熟悉熟悉中饋庶務。” 皎皎彎著眸子笑,情不自禁地在腦海中勾勒宋命說這些話時是怎樣的神情:大人是有一點點喜歡我的吧! 于氏聽了這話驚訝,一時間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那半月之后。阿娘記得來接她。”皎皎在心里告訴自己這是最后一次看在阿娘的面子上幫他們。 “好好好!”于氏連連點頭,握住皎皎的手感激得痛哭流涕。她抬眸看向一邊好奇打量著四周、滿臉羨慕的何宛宛嚴厲道,“在這要聽長姐的話,半個月后阿娘就來接你。” “嗯嗯嗯,阿娘你走吧,不用擔心我。”何宛宛滿不在乎地揮揮手,看的皎皎也不禁嘆氣。 皎皎一直送到門口,看著于氏漸漸走遠。阿娘的背已經不直了,微微弓著,腿腳似乎也有些不靈便。 她飛快地眨了眨眼睛,驅散眼中濕潤潮氣。 “姑娘若是心疼家里人,大可以去找主子幫忙。” 皎皎搖搖頭:“唾手可得的是不會被人珍惜的。或許也是我有私心,總想讓他得些教訓。以后如何全靠他自己,我總不能幫一輩子。” “況且,我不想做個有求必應的活菩薩,這也是最后一次了。” 皎皎回到濯月軒,命人將何宛宛安置在廂房,打發了人陪她用飯。折騰了一頓已到了傍晚,她心煩意亂,展開張宣紙努力靜下心來,拿起筆無意識地勾勒。 等她再回過神來,一個身穿銀色鎧甲騎馬而來的男人躍然于紙上。皎皎看著畫,仿佛他就在自己面前,深如墨淵的目光靜靜落在她身上,滿是安全感,她夢囈般低低呢喃:“大人……” “在作畫?”清冷男聲陡然在屋中響起,皎皎嚇了個戰栗。 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宋命已經走到桌前盯著那畫看了兩眼。 皎皎臉色通紅忙伸手去遮擋,可好似已經無濟于事。 “像我。”宋命見她手忙腳亂的樣子忍不住笑意,“喜歡畫畫?” “嗯。”皎皎把畫翻到背面松了口氣,點點頭,“我小時候原本也不喜歡,后來見著先生摹的《千里江山圖》就一發不可收了。” 宋命看她眸中滿是憧憬艷羨,緩緩道:“我那有《千里江山圖》的真跡。” “真的!”皎皎心中激動,一把抱住宋命手臂驚喜地仰頭看他。 “真的。”宋命輕笑,“就放在我書房,你想看就自己過去看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