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這句話，讓林素從那種痛苦的回憶中回過神來。她低頭看了一眼，她的裙子已經(jīng)全部被碘伏染透了，而她卻沒察覺。白色的裙子干干凈凈的，紅色的碘伏像是開在白色裙子上的花兒。

    “啊，抱歉！”林素迅速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看了一眼一身狼藉的自己。而剛才的那句抱歉，不知道是因為碘伏灑了而說，還是因為她曾經(jīng)被別人從mama這里搶走而抱歉。

    林慕華認為是第二種。

    在林素道完歉后，她看向林素，有些無奈。

    “你跟mama抱歉做什么，我從沒有怪過你。我是你的mama，你是我的所有，我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孩子嘛，自然是有他們的天地，肯定不會為了我而活。”

    說到這里，林慕華語氣一頓，她望著林素，語重心長。

    “但是你可以打碎任何東西，mama也可以因為你打碎東西而受傷，可是你不能傷了mama的心，你知道嗎？”

    “當(dāng)然，并不是說你談戀愛mama就會失去你，你就會讓mama傷心。正常不會的，mama和你的丈夫不是對立的關(guān)系。不過……”

    林慕華眼眸一動，她望著林素，抬手撫摸了一下她的頭發(fā)，道。

    “不過像是那種說mama對你做的事情不對，挑撥mama和你的關(guān)系的男人，那肯定是不行的。”

    “mama怎么會不對呢？mama這么愛你，mama最愛的就是你，世界上最愛你的也是mama。”

    第43章 (【三更】如果你來找我我...)

    林素給母親處理完了傷口。

    傷口處理完, 林慕華看著她一裙子的碘伏，催促著讓她回房間去換一下衣服。林素放下棉球，回到了臥室。

    處理完傷口, 也不過才過了幾分鐘的時間，午后一點半，日光是最為熾烈的。林素回了房間，被刺眼的日光曬了一下，她感覺自己像是被曬干的魚。

    林素低頭看了一眼裙子，裙子已經(jīng)被碘伏污染, 像是她被污染了一樣。她看了一眼，目光收回，抬手脫掉了裙子。

    伴隨著她的衣服脫落，她的手機也從她裙子的口袋里掉了出來。手機磕碰在地板上，發(fā)出一身悶響，林素回過神來, 看了一眼地上的手機。

    她和陶牧之還在通話。

    林素看到掉落在地上的手機，她并沒有把手機拿起來, 反而蹲在了地上。她和手機的距離拉近, 林素也能更清晰地看到了陶牧之的名字。

    “陶牧之。你還在嗎？”林素問。

    她問完陶牧之后, 電話那端就傳來了陶牧之的聲音。

    “在。”

    沒想到她這么長時間沒跟他說話, 他也沒有掛電話。那剛才她和mama的對話, 陶牧之一定也聽去了一些。

    但她和mama的對話好像也沒什么，聽去就聽去了。

    想到這里，林素道：“沒什么事先掛了，我要換衣服, 剛才用碘伏給我媽處理傷口的時候不小心灑了一身。”

    這些陶牧之是知道的，他聽到了。聽了林素的話, 陶牧之短暫的沉默了一下，他問。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阿姨怎么會有傷口。”

    “啊？”林素莫名其妙地應(yīng)了一聲，剛才她和mama的對話他不是都聽到了嗎？林素應(yīng)了一聲后，皺了皺鼻頭，道：“其實也沒什么，我媽為了我把手割傷了。”

    林素語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一樣陳述著這句話。而等她陳述完這句話后，陶牧之的唇線緊緊地抿了起來。

    -

    林素把母親受傷的事情歸咎到了她的身上。

    在剛才的時候，陶牧之確實聽到了林素和她母親的全程對話。而在兩人的對話中，陶牧之也厘清了林素母親這樣對待她是第幾種情況第幾種方面。

    而即使他知道，他想把林素從這種母女關(guān)系中脫離出來，也十分不易。

    林素母親把她和林素的母女關(guān)系扎得很緊。先是長時間的思想灌輸，讓林素深知母親愛她，同時林素感恩于母親的愛，也會回饋給母親更多的愛，其中包括堅定不移的信任。除此之外，林素的母親不允許林素相信任何懷疑她行為的人，而林素的愛自然讓她聽從母親的教誨，這樣林素就陷入了母親給她制造的死循環(huán)中，讓她更不可能走出這段母女關(guān)系。

    在母女的交談中，陶牧之察覺林素的母親并不是因為愛林素才如此的。相反，她是通過林素的的痛苦獲取養(yǎng)分和快樂的。

    而在她的這種獲取中，林素一點點被消耗，直至消隕。

    在陶牧之剛接到林素這個案子的時候，她的經(jīng)紀人大剛說林素的心理問題是兩年前開始的。而實際上，林素的心理問題應(yīng)該早就開始了，兩年前的事情只不過是一個引爆她心理問題的導(dǎo)火索而已。

    陶牧之掛斷電話，拿著手機站在棋牌室的門口思索。他思索了一會兒，點開通訊錄，找到了汪佳樺的通訊頁面。

    他的手指點在了汪佳樺的通訊按鈕上，在手指按上去的那一刻，陶牧之收回手指，也收起了手機。他轉(zhuǎn)過身來，推開了棋牌室的門。

    -

    陶牧之在接到一則短信后，就離開棋牌桌去了外面打電話。他去打電話的時候，他們的牌才抓了一半，在陶牧之打電話的期間，四位家長手里的牌還沒有扔下。

    陶牧之一回來，老太太眼睛一亮，隨后道：“你別回來了，我們四個人摜蛋挺好的。”

    而陶牧之進來也不是為了打牌的，聽了奶奶的話，陶牧之道：“好。那我出去一趟。”

    傲嬌老太太：“……”

    聽不出正話反話是吧？剛才桌上幾個人都勸她放棄這把牌，不要等陶牧之，四個人打摜蛋，她都沒有同意。

    她是因為想一家五口其樂融融嗎？不是，是她手上這把牌實在太好，她不舍得扔下。

    原本陶牧之過來，老太太也只是陰陽怪氣孫子兩句，沒想到孫子直接應(yīng)承了她的話，說要走。

    他一走，這五人局自然是攢不起來了，老太太有些不滿，道：“今天是假期，你又去忙什么？不會又是病人的事情吧？”

    老太太發(fā)現(xiàn)陶牧之最近真是越來越敬業(yè)了，前段時間有個周末還為了陪病人不跟他們一起過。

    她說完后，陶牧之道：“不是病人。”

    陶牧之一否認，老太太神情中的埋怨急速褪去，她抬眼打量著孫子，眼中浮現(xiàn)出了一絲興趣。

    “哦？”

    老太太這么“哦”了一下，陶牧之也沒在意。他站在麻將桌前，和桌子上的四位家長道：“我可能要在外面待上幾天，抱歉，爸媽，爺爺奶奶。”

    也就是說，他不是臨時的離開，而是要離開好幾天。離開好幾天代表什么？代表這個假期結(jié)束前他都不會回來。

    當(dāng)然，假期結(jié)束后他也不回來。

    那怎么打保皇。

    老太太還沒說什么，摜蛋手氣一向不好的老爺子發(fā)話了：“你好不容易放假，你干嘛要出……”

    老爺子沒說完，旁邊老太太拍了他一下。老爺子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道：“讓他去吧。年輕人總是要跟年輕人在一起的。”

    老爺子：“……”

    這是正話還是反話。

    老爺子很快就知道老太太說的是正話了，她笑瞇瞇地對陶牧之道：“路上注意安全啊。”

    “謝謝奶奶。”陶牧之說完，和桌上的家長們一頷首，道：“那我走了，爸媽，爺爺。”

    說完，陶牧之就離開了。

    孫子修長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了棋牌室的門口，老太太望著陶牧之的背影消失后，眼中浮現(xiàn)了一絲精光。

    “聽到?jīng)]有。我說年輕人跟年輕人在一起，他沒否認。他這次出去幾天是和年輕人在一起，剛才打電話雖然避著我們，但我也聽到里面是女孩子的聲音了。”

    老太太說完這句話，總結(jié)了一句。

    “有情況。”

    -

    林素換完衣服，出去看了一眼母親。母親的手已經(jīng)包好了，上面大大小小的傷口，有新的有舊的。林素看到后，心里有些難受，而母親則不在意地拍了拍她，讓她回房間休息。

    林素是開了三個小時車回來的。回來后又是買菜，又是吃飯，一直沒停。下午母女倆沒什么事情了，剛好她也可以休息一下。

    聽了母親的話，林素回到臥室，換了睡裙躺在了床上。

    林素躺在床上后，閉上了眼睛。可能是剛才看天花板看久了，林素的腦海也白花花的，空白一片。

    按理說，腦海空白，沒有什么事情可想是最容易入睡的。可是林素沒有，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最終還是沒有睡著。

    她重新睜開眼睛，望向了白花花的天花板。

    剛才在客廳里，母親說的話，還是影響了她。這讓她想起了很多事，很多人。這些事情因為她的控制，和時間推移，被她放在了一片空白的幕布之后。被幕布遮擋，林素像是想不起來，也忘記了，看不到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那些事情和人帶給她的痛苦卻鮮活到現(xiàn)在她現(xiàn)在正在經(jīng)歷一樣。

    林素的心臟又被撕扯了一下。

    母親說的沒錯。三年前，她確實沒搶走過。被搶走后，她確實在那段愛里擁有了快樂與自由，可是她失去的遠比她擁有的要多。

    那是一段很舒適的關(guān)系，比她和任何人的相處都舒適得多，在那個時候，林素的感覺像現(xiàn)在她和陶牧之在一起的感覺一樣。

    原本她是個沒有生命力的軀殼，死氣沉沉，和陶牧之在一起后，她像是被注入靈魂，有自我意識，自我思想，反叛，甚至于相比母親而言，她更傾向于和陶牧之在一起。

    如果是兩年前，她和陶牧之的關(guān)系繼續(xù)發(fā)展下去，她能為陶牧之奉獻出生命。但是經(jīng)歷過兩年前的事情，林素斷然不會重蹈覆轍。她吃一塹長一智，無論陶牧之如何如何的美好，她最愛的永遠是母親，她也永遠不會因為他離開母親。

    而如果陶牧之挑撥她和母親之間的關(guān)系，那她會立刻和陶牧之劃清界限。林素想。

    林素想完：“……”

    她為什么想這些？且不說她和陶牧之之間的關(guān)系僅僅是負責(zé)和被負責(zé)的關(guān)系，陶牧之也不會沒有理由的就挑撥她和母親之間的關(guān)系吧。

    而且她母親這么好，陶牧之也不會挑出母親的毛病來啊，那他干嘛挑撥她和母親之間的關(guān)系？

    林素想到這里，她思緒就是一頓，隨后，她轉(zhuǎn)過身子，晃了晃滿是水的腦袋。

    林素你腦子進水了吧！陶牧之是陶牧之，不是你的男朋友，你現(xiàn)在想這個未免有些離譜了吧。

    擔(dān)心自己越想越過分，林素索性拿了個橡皮擦，把陶牧之從她的腦海中擦去了。

    擦掉之后，林素卷著被子翻了個身，閉上眼睛睡覺。

    -

    林素最終還是沒睡著。她失眠的情況在家里的時候尤其嚴重，尤其這兩年。有時候甚至她在家里幾天，她就幾天睡不著。她的精神薄弱得像是一張被打薄了無數(shù)次的紙，輕輕一吹就散了。而在她精神緊繃薄弱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

    林素的神經(jīng)線一下斷了。

    她抬手翻開被子，在翻開被子時，才發(fā)現(xiàn)臥室外面刺眼的日光已經(jīng)落下了。夕陽罩了一層紅色的柔光，正溫柔溫暖地傾撒進房間里。

    她現(xiàn)在很不爽，就算再溫柔也不好使，她倒要看看是哪個不知好歹的在國慶的時候給別人打電話。

    林素拿過手機，看到了不知好歹的陶牧之的名字。

    而在看到陶牧之名字的那一刻，林素緊繃薄弱的神經(jīng)像是變得松弛茁壯了些，她甚至不覺得陶牧之不知好歹。

    只是真的確實有些太過粘人了。

    兩人今天已經(jīng)打過電話了，沒想到陶牧之現(xiàn)在又打過來了，他是感應(yīng)到剛才她想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