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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在食堂里聽到的話，鹿汀和程澈很默契地沒有再提起。

    可有些東西，不去想，不去提，不代表它不存在。

    整個下午，程澈坐在教室里，內(nèi)心沒有一刻是平靜的。幾個女生的話反反復(fù)復(fù)縈繞在腦海，攪得他不得安寧。

    那句“不怕死”，像一塊烙鐵一樣，在他心里突然燙出了一個洞來。

    誰不怕死？

    鹿汀不怕死嗎？

    她為什么要怕，怕他會在某個瞬間獸性大發(fā)、殺了她？

    他覺得可笑又無奈。

    放學(xué)的時候，鹿汀收拾好書包，在教室外頭等他，對他而言嬌小的人，手里捧著幾本厚實(shí)的書，是原本計(jì)劃在奶茶店里寫的習(xí)題集。

    女生見到他，綻放出燦爛的笑，若無其事的，“你關(guān)注了奶茶店的公眾號沒，據(jù)說今天有新出的草莓芝士呢。”

    程澈沒有立馬回應(yīng)，走下樓梯，才道，“今天不去了。”

    “嗯？”

    “有事。”

    鹿汀似乎稍作遲疑，才問，“又要去警察局嗎？”

    “不是，我想早點(diǎn)回家。”

    “哦。”鹿汀應(yīng)著，低下頭。

    自從在一起后，放學(xué)后的功課輔導(dǎo)成了兩人的約會時間，男生總是恨不得兩人捱到最后一班公交車才回家。這是第一次，他沒有原因地爽約。

    兩人沉默著往校門外走。

    因?yàn)槭嵌斓年P(guān)系，沿途的樹有些蕭瑟。風(fēng)吹在臉上，跟針扎似的，再過兩天，氣溫就要降到零度了。

    鹿汀看了眼天，道，“不知道今年什么時候會下雪。”

    “很喜歡雪？”

    “嗯，”鹿汀反問，“你喜歡嗎？”

    “不太喜歡。”

    “為什么？”鹿汀感到意外，在她的認(rèn)知里，南方人很少會不喜歡雪。

    程澈回答到，“感覺白色的東西，特別容易臟。”

    鹿汀一時間，不知道該回什么話。

    兩人走到公交站，擠在人堆里等車。旁邊有人也許是認(rèn)出了程澈，用奇怪地眼神往這邊探了幾眼，接著響了窸窸窣窣的議論。

    馬路邊噪音大，那些談話聽不太清，鹿汀只勉強(qiáng)從里邊分辨出那些人說了句“就是他”，“不是吧，挺正常的呀”。

    鹿汀看了眼程澈，男生望著公交車駛來的方向，面不改色的。在她愣怔的間隙，他拍拍她的肩，“車來了，走吧。”

    公交車?yán)铮瘹忾_得很足，人擠著人，有種窒息的味道。

    鹿汀抓著護(hù)欄，身體被程澈張開手圈住了大半。她安然地躲在他的庇護(hù)之下，隔絕在人群之外。男生身上是一如既往的橙子清香，煙草氣比以前濃了許多，淡淡的味道里有一點(diǎn)頹廢，一如他臉上的漠然。

    雖然隔得很近，男生卻和她始終保持著距離，他故意不去碰她。

    鹿汀感覺到，程澈的周圍似乎有一堵無形的、透明的墻。

    不知不覺間，車行過七站，到了鹿汀家小區(qū)最近的站臺。以往男生都會和鹿汀一塊兒，等送她到了家門口，再一個人坐車走完剩下的路。可今天，男生沒有跟著她提前下車的意思。

    冬季的天黑得早，外面已經(jīng)暗影沉沉了。公交車廂里，燈光并不明亮。鹿汀被人群擠到了后門口，見程澈站在身后，臉上沒有一點(diǎn)兒溫度。

    “今天自己回家吧。”

    “好。”鹿汀懂事地點(diǎn)點(diǎn)頭。

    男生的眼睛在黑暗中閃了閃，某一瞬間，鹿汀讀出了更深的意思。

    也許，他是在等她撒個嬌，讓他跟自己一起下車？

    又或者，他是在用某種特別的方式，跟她發(fā)出求助信號？

    鹿汀被這個念頭震驚了一下，剛準(zhǔn)備開口，公交車后門被打開，車廂里的人一擁而下，鹿汀只能順著人群往外走。

    一邊走，她一邊回頭。看見程澈正站在后方，昏黃的頂燈投在他臉上，冷森森的，表情嚴(yán)肅得好像是在進(jìn)行一場訣別。

    她一愣，也不管周圍的人詫異的目光，費(fèi)力地轉(zhuǎn)身對他道——

    “我相信你。”

    “程澈，我相信你。”

    車門緩緩合上，男生一動不動地看著這邊，也不知道最后那句話是否被聽見。

    鹿汀感到不安，回到家里，猶豫很久，又用手機(jī)編了條短訊發(fā)過去。

    “我一直一直，都很相信你。”

    第82章 82

    八十二

    那晚, 程澈的內(nèi)心五味雜陳。

    夜風(fēng)冷冷清清, 程澈站在陽臺上，沒有開燈。左手食指與中指間夾著支燃掉一半的香煙，發(fā)出忽明忽暗的光，像沒有生氣的螢火蟲。

    煙屁股掉了一地。

    夜里十點(diǎn)半, 遠(yuǎn)處樓群的光一點(diǎn)一點(diǎn)熄滅，在夜色的留白里剩下大片黑暗。他吹著刺骨的風(fēng), 心里忽然生出了全世界只剩下一個人般的孤寂。

    閉上眼睛, 腦海里飄過了許多被塵封已久的記憶碎片。那些他以為只要不想起來, 就可以當(dāng)它們不存在的碎片。

    想起第一次和負(fù)責(zé)爺爺案件的吳警官見面的場景, 他作為證人, 坐在一間又小又暗的房子里，同面前的人做筆錄。程澈不喜歡那房間的味道, 淡淡的潮濕悶熱, 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吳警官盡責(zé)地、一遍又一遍換著方式問他，“你記得發(fā)現(xiàn)你爺爺時的場景嗎？”

    他的回答是，“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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